入夜,賽雅打了一桶熱水放在營帳內,對溫宛卿說:“宛宛姐先沐浴更衣吧,晚些說不定還要躲到其他地方去。”
“到時候怕是很難再洗熱水澡了。”
溫宛卿點點頭,狀似不經意地脫下外衣,但動作時牽連到肩膀,她忍不住“嘶”了聲,揉了揉肩膀。
這個小動作還是被賽雅瞧見,她那邊把熱水倒進浴桶後,又快步走過來,盯着溫宛卿的肩膀,“宛宛姐是肩膀不舒服嗎?要不要我給你揉一揉?”
溫宛卿估計着自己的肩膀怕是有淤青,若是不揉開的話,怕是之後幾天連重物都提不動了。
她命賽雅鎖好門後,緩緩褪下自己的裏衣,露出了青紫一片的肩膀來,看起來十分恐怖。
賽雅倒吸一口涼氣,“宛宛姐你怎麼現在才說?”
“這淤青不退,你這胳膊明天約莫是要廢了。”
溫宛卿滿不在意的從袖口中掏出藥膏,“我先沐浴,待會還得你幫我把淤青揉開。”
但因爲肩膀牽連着她的胳膊也不好動彈,她只好讓賽雅伺候她沐浴。
短短一炷香的沐浴,折騰得溫宛卿在秋日裏也滲出一身汗。
待溫宛卿走出浴桶後,賽雅才發現她身上也有不少摔傷淤青的痕跡,心疼地說:“白日裏見你神情自若地回來,我們都還當你根本沒有受傷呢。”
溫宛卿莞爾,攏着裏衣擦拭着溼發,“我哪有這種本事,只是現下永越姐姐和撒昆將軍都身負重傷,若再讓城裏百姓和將士知曉我也受了傷,恐怕會打擊他們的積極性。”
“而且我這淤青看着可怖,實際上幾日應該就能消掉了。”
說完,她指了指桌上的玉肌膏,披頭散髮地躺在牀上,“快幫我揉揉。”
“你是不知撒昆將軍那長弓有多重,今日交到我手裏的時候,我差點沒拿住。”
她努力說些玩笑話,好讓賽雅的心情沒那麼緊張。
畢竟今日賽雅幾次阻止她前往城門,都不曾成功,甚至待她回來的時候,賽雅還哭喪着臉。
尤其是方纔看見她身上的青紫痕跡,賽雅還揹着她偷偷落了幾滴淚。
溫宛卿心知賽雅雖然是可汗的人,但這段時間的相處下,賽雅也早就沒再給可汗傳過密函,反而是寸步不離自己。
她拍了拍自己的牀邊,教賽雅怎麼揉開淤青,隨後語氣放緩,“等回頭,我還得賠撒昆將軍一把長弓。”
賽雅這才忍不住笑了,吸了吸鼻子說:“撒昆將軍真是貪得無厭,他這把長弓用了多少年了,竟還惦記着讓宛宛姐給他送個新的。”
“話也不能這樣說。”溫宛卿好心替撒昆解釋道:“他那長弓被我遺落在馬上了,那匹馬現在也不知去向。”
“若那長弓真的伴隨撒昆這麼多年,我心裏反而多了些愧疚。”
賽雅一邊將玉肌膏塗抹在她的後背上,一邊說:“那您可得挑個趁手的武器,撒昆將軍是個糙人,力大無比,之前可汗賜給他的長弓,被他當着衆臣的面給掰斷了。”
“自那以後,可汗再也不準撒昆當衆開弓。”
溫宛卿跟着笑了幾聲,又想起今天提着那長弓的感覺,頓覺手臂一沉,“早知如此,出門的時候我就不該問撒昆借武器。”
“所以今日,您和永越公主究竟是怎麼脫身的?”賽雅緩緩開口,好奇地問道。
溫宛卿沉默了片刻,思忖後才把今天在山崖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說着說着,伴隨着賽雅輕柔的動作,溫宛卿睏意襲來,趴在牀上慢慢合上了眼。
當晚的察漢城內,戰夜燼命人嚴守幾個出口,但不準傷害城中的百姓,更不準隨意拿取城中百姓的東西。
而後,他坐在主營帳內,看着四下的陳設,忍不住皺起眉,“這察漢城內,比本王想象的還要貧困些。”
冷鋒從角落裏找到了一把好椅子,放在戰王身後,“察漢城屢次和中原交戰,早已耗盡了人手。再加上突厥內亂頻發,察漢城還不被重視,自然就這樣沒落了。”
說完,見戰夜燼坐下,冷鋒開始彙報此時察漢城內的情況,語畢,他輕聲說:“察漢城可汗阿布都拉,如今正被我們的人押住,您要不要親自審訊?”
戰夜燼抿着脣,揉了揉眉心,“帶他過來吧。”
冷鋒剛準備命人出去帶阿布都拉進來,忽然瞧見營帳外有個親衛正在讓人通傳。
看那親衛滿臉慌亂,他順勢問道:“發生何事?”
親衛忙拱手道:“今日糧草運送到後山處,方纔屬下清點的時候,發現竟足足有一半的糧草是用石頭充填的!”
“原先的糧草所剩無幾,輸送過來的糧草又少了一半,怕是再過五日我們就要斷糧了。”
冷鋒震驚地擡眸,忙帶着他進去,和戰王說了此事。
戰夜燼大怒,蹭地站了起來,猛地一拍桌子,“竟有人敢動本王的糧草!”
親衛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據傳這糧草比預計的時間早出發了幾日,約莫是算準我們攻城的時間,故意送來的。”
“只是他們千算萬算,沒算到我們竟在後山盤踞了幾日,而原先的糧草也比啓程時預計得多出了些,這才撐到了今日。”
親衛聲音逐漸小了下去,“若真是攻城那日耗到了彈盡糧絕,怕是……”
戰夜燼俯身,大筆在白紙上揮毫幾筆,幾乎入木三分,足以可見他此時的憤怒。
隨後他將信交給了親衛,“讓暗哨帶回京城,交到皇帝舅舅的手裏。”
“本王倒要看看,是誰膽敢動本王的東西!”
親衛領命後,便立刻離開。
冷鋒站在原地踟躕片刻,低聲問道:“王爺可還要宣見阿布都拉?”
戰夜燼抿着脣,重新坐了下去,“不必。”
他見阿布都拉的意義,也只是爲了找溫宛卿的下落罷了,只是今日,他隱約嗅到了溫宛卿的氣息。
雖然不明晰,但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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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夜燼下意識摸了摸袖口裏的紗帶,今日在草垛和山崖間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