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宛卿將自己縮成一小團,眼角滑下一行淚,穿越面上凹凸不平處,落到脣邊。
她氣惱地一把取下面具,終於讓自己暢快淋漓地哭了出來。
被人劫掠去突厥皇宮,溫宛卿沒有哭。
被可汗威脅、被三皇子威脅,她沒有哭。
唯獨這次,聽聞戰夜燼依然在嘗試找自己,她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溫宛卿只放任自己哭了半柱香,便用手帕細細擦去面上的淚痕,重新戴上面具。
她靜靜坐在銅鏡前,脣緩緩勾起一個弧度,隱約可見自己以前的樣貌,但更深處卻盡數隱藏在面具之下。
彷彿是在跟鏡中的自己較勁般,片刻後,她才收回自己的視線。
突然間,賽雅在營帳外提高了音量,喊道:“永安公主,察漢城可汗阿布都拉求見。”
溫宛卿斂眸,哭泣後的嗓音仍然有些沙啞,“我累了,有什麼事改日再說。”
營帳外,賽雅避開阿布都拉的視線,“永安公主的回答你也聽見了,趕快離開吧。”
阿布都拉安靜地站在她面前,聽見營帳裏熟悉的聲音後,肯定地說:“裏面是溫姑娘。”
“她怎麼忽然成爲了永安公主?又爲何不願意見我……我們這些人?”
賽雅忽然擡眸,盯着他說:“永安公主一直都是永安公主,至於公主想見誰不想見誰,都不是你我該知曉的。”
“阿布都拉請回吧,外面局勢瞬息萬變,你應當先去處理那些事情。”
阿布都拉仍然沒有動,低聲說:“當初是我們察漢城有誰得罪了溫姑娘嗎,爲何你們連句音訊都不願意留下,直接離開?”
“我們察漢城不少人都念着溫姑娘的恩情,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當面道謝……”
賽雅逐漸不耐煩起來,“都說了不見!你要找溫姑娘便去找,沒人攔着你。”
“看清楚了,這是永安公主的營帳!”
“她不是你要找的人!”
阿布都拉下頜線緊繃,兀自點點頭,“行,等永安公主同意後,我再來。”
……
隔日,扎那如期到達後山,被戰夜燼的人帶去營帳中。
戰夜燼早已得知今日前來後山的,還是隻有他一人,便面色微沉,不耐地說:“看來你們突厥,也不是很想要這察漢城是嗎?”
扎那忙賠笑道:“王爺說笑了,只是永安公主畢竟是一介女子,也不甚知曉議和的事情。”
“公主與我一同到達此處,無異於狼入虎口,王爺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戰夜燼面上的神情更加不耐煩,“本王若是存心找事,豈會容你們多活兩日?”
“就算你們的援軍到了,與我大梁比起來,也不過是以卵擊石。”
扎那解釋道:“戰王的意思我都明白,只是此事涉及頗廣,不是我一句話,就能請來永安公主的。”
“永安公主頗受可汗重視,自然不能像我這般,手無寸鐵進入後山。”
戰夜燼抿着脣,擡手讓冷鋒押住了扎那,笑道:“那本王只能暫時將你扣留在此處了。”
“本王的要求很簡單,只需要永安公主與本王見一面,議和的事情也可以有所讓步。”
說完,他讓冷鋒帶着扎那離開營帳,隨後又派人去察漢城遞消息,把戰王的要求複述給城中的衆人。
消息傳到溫宛卿耳邊時,她皺着眉嘀咕道:“怎麼還窮追不捨的。”
她自認成爲永安公主後,沒有露出過什麼馬腳,怎麼就讓戰夜燼一直追着這個身份不放了?
難道就因爲坊間傳聞永安公主是來自中原的嗎?
溫宛卿脣線抻平,大腦飛速轉動,得儘快像個辦法打消戰夜燼的懷疑。
思索間,永越徑直闖了進來,從桌上舉起茶壺一飲而盡,隨意抹掉脣上的水痕,大喇喇地坐在溫宛卿對面,“我要是把戰王揍一頓,你不會怪罪我吧?”
溫宛卿:?
她莞爾,忙遞給永越一張手帕,“姐姐先消消氣,戰夜燼性子向來如此極端,但他手握重兵,你若是這樣氣急闖進去,怕是會弄傷自己。”
永越輕哼道:“他怎麼好意思扣留扎那!”
“兩軍交戰尚且不斬來使,堂堂戰王卻因爲那種混球理由,便扣下了扎那,讓我們的臉往哪裏擱!”
她一邊說着,一邊揮舞手裏的長劍,“待會我便帶一小隊人過去,我倒要看看大梁人究竟有何能耐!”
溫宛卿忙拉住了她,“此事萬萬急不得,戰夜燼不過是想要我的消息罷了,我們給他就是。”
永越柳眉倒豎,“爲了救扎那你準備暴露自己嗎?!”
“自然不是!”
溫宛卿回答得迅速,生怕永越一時想不開直接衝了出去,她讓賽雅再去準備一盞熱茶,放在永越面前。
隨後,她屏退衆人,取下自己的耳墜,放進永越手中,“你告訴戰夜燼,溫宛卿已死,死狀悽慘,像是中了什麼毒。”
聞言,永越蹭地站了起來,“你這是什麼胡話,怎麼還有咒自己的?”
溫宛卿牽了牽脣,“這只是我的脫身之計罷了,日後若是談判遲遲不能定下,怕是我不得不去親自見一見戰夜燼。”
“如今率先給‘溫宛卿’一個定處,讓戰夜燼死了這條心,日後我行事也方便些。”
“否則,若是戰夜燼一直揪着這點不放,我們議和的進展也會被耽誤。”
永越似懂非懂地皺起眉頭,“戰王會相信嗎?萬一他死要見屍,我們又該怎麼辦?”
溫宛卿斂眸,聲音低了下去,“後山有一處墳墓,葬着藥婆,你便說‘溫宛卿’一同葬在那處。”
“再告訴他,永安公主與‘溫宛卿’僅幾面之緣,這物件還給戰夜燼,他們之間過往的糾葛便盡數斷了。”
說着,溫宛卿點了點永越手中的耳墜,目光久久沒有移開。
永越遲疑地握緊手裏的耳墜,“你確定要我這樣說?你可知,若是戰夜燼當真相信了這些話,日後你可不能再以‘溫宛卿’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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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宛卿扯了扯脣,“我自然清楚。”
可她也,不可能再用溫宛卿的身份出現在戰夜燼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