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的話音剛落,宮殿內更是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不曾料到,可汗竟然能爲了一個剛認回來的侄女,做到這個份上。
三皇子不過是好奇紋梟公主在中原的生活近況,不小心提及溫宛卿那位在中原的夫君罷了,竟能惹得可汗動怒。
甚至要將三皇子禁足,簡直是前所未聞,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落在溫宛卿身上,暗暗思索這突厥皇室的地位,是不是該重新排個順序了。
然而目光匯聚處的溫宛卿依然垂着眼眸,彷彿對殿內發生的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三皇子忍不住站出來說:“父王,此舉是否欠妥?充其量我只是提到了永安的傷心處罷了,怎能將我禁足?”
“如今突厥內亂不斷,又有邊關外敵騷擾,您可知若是這幾日我被禁足,又將喪失多少訓兵的時間?”
可汗冷哼一聲,視線若無其事地掠過溫宛卿,最後落在了站在殿中央的三皇子,“這就是你跟朕講話的態度嗎?”
三皇子微微彎腰,“兒子不敢,我只是據理力爭。”
“若是父王覺得我剛纔失禮於永安,大可讓我給她道歉,爲何要直接將我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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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汗面色微沉,手捏緊椅子扶手,“朕做決定,還需要跟你商量是嗎?”
“拉什德,朕能給你一切,也能把一切都收回來,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三皇子身體一僵,不可思議地擡頭看着可汗,見到可汗滿臉堅決,他心頭一緊,咬緊後槽牙猶豫了片刻,纔行禮坐了回去。
絲毫不再提及剛纔“據理力爭”的事情。
此時可墩才悠悠開口,語氣十分輕鬆,笑道:“行了,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這頓晚宴還是要好生舉行的。”
“永安也是第一次參加家宴,大家也別拘束着,私下裏怎麼熱鬧怎麼來。”
說完,可墩慈祥地看向溫宛卿,“宛宛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喫的?可汗前幾日請了位中原的廚子,今晚也準備了些中原菜。”
“要是合口的話,明日就把那個廚子賜給你。”
溫宛卿微微傾身,語氣波瀾不驚,“多謝可汗和可墩掛心,那我便收下了。”
可汗和可墩幾乎毫不掩飾自己對溫宛卿的寵愛,整個晚宴中,誰都不曾再對溫宛卿說一句重話。
家宴結束後,可汗和可墩先行離開,旋即三位皇子也坐不住了,尤其是三皇子,狠狠瞪了溫宛卿一眼便不顧禮儀地走在兩位皇兄之前。
只是大皇子經過溫宛卿的桌案時,用手指輕嗑着她的桌面,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好生想想,爲何可汗今日這般維護你。”
溫宛卿擡眸,表情不似大皇子想象中的那般震驚,反而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多謝大皇子提點。”
“你可以喊我皇兄。”大皇子面帶笑意,輕飄飄地掃了她一眼,便離開了宮殿。
見殿內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鳶璞率先起身,拉着永越站在溫宛卿面前,莞爾道:“走吧,明日你可算閒下來了,我們姐妹也能在九華殿裏聚一聚。”
永越興奮地附和道:“恰好剛纔那幾道中原菜我還沒喫夠呢,明日讓那廚子再做一次。”
兩人聊了幾句,才注意到溫宛卿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她們講話,彷彿入定了一般,坐在原地一直不動。
鳶璞這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喊道:“宛宛?”
溫宛卿回過神來,慌亂中,目光與鳶璞身後的承徽公主對上,她瞧着對面那人的神情,很快收回了視線。
隨即她也站起身,主動挽着兩位姐姐的胳膊,“方纔想事情想得有些入神,都沒發覺你們已經過來了。”
“你們在聊什麼呢?”
三個人相互攙扶着,一同離開了太極宮。
宮殿內徒留承徽一人,她默默盯着三人離開的方向,桌下的手悄悄攥緊衣裙,滿臉不甘心。
憑什麼她一進宮就能備受寵愛?
憑什麼她一個外人,竟然能和可汗的嫡女同住在九華殿?
憑什麼明明三哥什麼都沒說,可汗卻心甘情願地站在溫宛卿那邊,就連可墩都對她那樣溫情。
承徽滿臉陰鷙,收回了視線,隨後離開了宮殿。
而率先離開的溫宛卿幾人,趁着夜色前往九華殿,但三人意外的都沒有講話,尤其是溫宛卿,一路都沉默着,只有鳶璞和永越把話題扯到她身上時,她纔會應和幾句。
回到九華殿後,永越徑直回到自己的寢殿,而鳶璞停在走廊處,拉住了溫宛卿,並屏退了所有下人,低聲說:“宛宛,有些話雖然可能不該說,但近幾日我與你的交往中,我也不願你陷入莫名的爭鬥中。”
“三皇子母族身份特殊,又從小參與政事,征戰沙場,頗受可汗重視。”
“今日父王這般舉動,明面上可能是在表示對你的寵愛,實則……你須得自己想清楚。”
溫宛卿清沉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來,“多謝鳶璞姐姐提點,我會注意的。”
見狀,鳶璞也沒再多說什麼,和她寒暄了幾句後,便朝自己的寢殿走去。
而溫宛卿也轉身回到自己的寢殿,胡亂扯下自己臉上的面具,丟到了桌上。
清脆的“啪嗒”聲在殿內迴盪,她轉而疲憊地坐在小榻上,蹬掉靴子,抱膝發呆。
這突厥皇宮,比她想象中還要複雜。
從始至終,她都不曾覺得可汗是真心實意爲她着想,用懲罰三皇子來向大衆表明對自己的寵愛。
相反的,溫宛卿作爲一個根本還不能在突厥內站穩腳跟的公主,原本更應該減少樹敵。
可汗與可墩的寵愛,隨時都可以收回,但三皇子對她的仇恨卻不會因此消亡。
所以即使剛纔她在宴席中表現出雲淡風輕的樣子,實際心思早已泛起波瀾。
溫宛卿把頭深深埋在膝蓋間,忽然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就連之前在中原時,她都沒有這種挫敗感。
可能因爲那時候一直有個人幫她擋過了這些風雨,可如今她只能獨自面對這些事情。
她從膝間擡起頭,眼神虛無,毫無落點,盯着面具看了半晌後,喊來了賽雅,看見賽雅關好門後,她才低聲說:“三皇子母族,是什麼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