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迎上來的阿姨，屠衍豎着手指放在了脣上，示意她低聲，又擺手拒絕了給他做晚飯的提議。
“太太呢？”屠衍低聲詢問。
阿姨指了指樓上，輕聲道：“太太等您到七點，見您沒回來，才叫收了晚餐，早早就回房了。”
屠衍點頭，追問道：“太太今天胃口怎麼樣？”
“胃口倒是跟平常一樣。”阿姨微笑回答。
屠衍稍稍放心些了，擡腳準備上樓。
阿姨想了想，追上前兩步，補充道：“對了，今天中午張小姐來過，和太太說了好一會，她走後太太似乎寬慰了許多。”
張小姐？
屠衍微愣後很快反應過來是張瑾樂，莊曉是和張瑾樂同期畢業的，兩個人的關係一直很親近。
屠衍點頭表示知道，囑咐道：“明天把食材準備好，我來做早餐。”
阿姨笑着答應，忍不住道：“您和太太感情真好。”
屠衍神情柔和下來，徑直上了樓，輕手輕腳地開門，臥室內已經熄了燈，只窗簾留了一條手掌寬的縫隙，有些清冷的月光透進屋內，依稀顯現出臥室內各擺設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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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熟睡”的莊曉也正盯着這條縫隙出神，主臥的牀是最好的觀景位置，可以居高臨下望盡花園、假山和湖泊。
這是莊曉的習慣，是以前的那個莊曉從未看過的景緻，對於掙扎在生存邊緣的她來說，能在房間裏看到陽光是已經很奢侈的事。
清晨被陽光喚醒，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然而此刻看着夜景，卻覺出幾分寒涼的味道。
莊曉想起了白日裏和張瑾樂的談話。
————
九個小時前。
莊曉目送着屠衍離開，獨自坐在花園裏出神，傭人們遠遠看着，知道主家心情不好，也不好湊上來。
張瑾樂就是在這時候急趕急忙地來了。
莊曉遠遠就看見她大步跑過來，一邊揮手一邊高呼着自己的名字，“曉曉！曉曉！！”
莊曉微微一愣，站起身來，掛上笑臉相迎，“你怎麼來了……”
“我再不來，還算什麼朋友？！”不等莊曉說完，張瑾樂一把抱住了莊曉，聲音有點氣急敗壞。
莊曉知道，她也知道了畫展辦砸了的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也沒什麼的。”
張瑾樂隔着薄薄的羊絨衫摸了摸莊曉的手臂，忍不住抱怨，“今天降溫了，你穿這麼透風在這坐了多久？趕緊進去……”
一邊說，張瑾樂一邊不由分說地推着莊曉進了屋子。
王阿姨已經張羅好了茶水和點心，引着張瑾樂往茶室的方向去了，隨後貼心地關上了門，將空間留給二人。
張瑾樂按着莊曉的肩膀坐下，嘴裏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要不是我今天想起來是畫展最後一天，問了江薇，還被瞞在鼓裏，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瞞着我呢？”
“對了，你們家屠總呢？他是幹什麼喫的？自己的老婆都護不住？”張瑾樂腦子轉的很快，“以前只是網上嗶嗶賴賴也就算了，現在事情鬧成這樣，他不得給你撐腰，讓那些造謠生事的知道知道好歹……”
“屠衍也是才知道，他剛走，應該去處理了。”莊曉看着她越說越是情緒高漲，連忙拉着。
張瑾樂聽見這話，這才勉強壓下怒火，坐下猛灌了一口茶，“這還差不多。”
“而且……”莊曉替她倒了一杯新茶，聲音平淡，“也不能全算謠言。”
張瑾樂唰地轉過頭，瞪圓了眼睛，“你說什麼呢？”
“你怎麼會這麼想？”張瑾樂顧不得喝水了，一把抓住了莊曉的手，“你們倆的事我看的清清楚楚，妥妥的兩情相悅，緣分天定。”
“你倆戀愛的時候，那個什麼黎大小姐還不知道在哪呢？”張瑾樂語速有點急，“就算她是和屠衍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有父母的撮合認可，又怎麼樣？”
“認識這麼久都沒擦出點火花，不更加說明兩個人根本對彼此一點意思沒有嗎？”
“感情這種事，難道是誰先認識誰就有理嗎？”張瑾樂氣鼓鼓道：“就這些好事者，瞎幾把亂說！”
莊曉聽見她嘴裏的髒話，忍不住捂嘴笑了，取笑道：“好了好了，注意形象啊。”
張瑾樂白了她一眼，“現在還要什麼形象呀？”
“我知道你的意思。”莊曉垂下眼睫，“我們的情況比你想的複雜。”
“能有多複雜？”張瑾樂滿臉不理解，“你們倆這熱乎勁，能有多複雜？”
這是事實，但莊曉知道故事的結局，有23號從中作梗，有一雙無形地大手推着所有人往既定的方向上走，她如何能抵擋？
莊曉幽幽嘆了口氣，其中內情她無法言說，無處傾訴。
此刻望着張瑾樂滿是關切地眼睛，沉默良久，輕聲道：“我說，如果，如果屠衍和黎凡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而我只是恰好出現了，是他們感情裏的那個意外呢？”
莊曉按住了想要說話的張瑾樂，在對方不贊同的目光下，繼續道：“而屠衍喜歡的，或許也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一個百依百順的、完全符合喜好的漂亮女人呢？”
這些話說完，張瑾樂迫不及待的嘴慢慢閉上了，沉吟片刻道：“曉曉，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懷疑屠總的感情，但是我敢發誓，他比你想的更愛你，他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我見過他這麼多次，你不知道，只要你在，他的眼中就只有你。”
“可能……可能屠總當慣了大老闆，是有些獨斷專行，但是，爲了你，相信他是會讓步的。”張瑾樂一邊說着，心裏不合時宜地嘟囔，而且誰不知道屠衍是個粑耳朵，他就是條龍，在老婆面前都得盤着……
張瑾樂不知道屠衍能回檔的事，只能猜測道：“說不定，他對你的在乎和愛慕，勝過本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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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曉有些呆愣地望着張瑾樂的眼睛，久久沒有出聲。
“而且！”張瑾樂緊張地吸了一口氣，擡高了聲音，“什麼叫他們纔是天作之合？”
“愛情這種事難道是老天爺說了算的嗎？”張瑾樂咬了咬牙，鄭重無比道：“人是活的，人的感情，自己說了纔算！”
“曉曉，你試一試，給自己，也給他一次機會。”張瑾樂用力握了握莊曉的手，直勾勾望着莊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