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曉望着屠衍決然離去的背影,寬肩窄腰,挺拔的身姿透出骨子裏的矜貴,直到背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她都久久沒有挪開眼。
命中註定嗎?
屠衍堅決的模樣彷彿還在眼前,莊曉卻想起了另一件事。
四年前,自己因爲屠衍出國久久未歸而消失,後來再次遇見屠衍時,自己也是這麼跟他說的。
那時她跟屠衍說,“你是讓我存在的人。”
說……我們的緣分是命中註定。
現在看來,屠衍信了。
可屠衍不知道,那是她框他的。
他們之間沒有命中註定,用23號的話來說,他們的相遇,是一個意外,一個bug,一個系統病毒。
想起23號的話,莊曉的思緒回到了三個小時前。
收到藝術館被圍的消息,莊曉狼狽地在江薇和保安的維護下,艱難地進了藝術館的大門。
精心佈置的展廳已經一塌糊塗,展板被掀翻在地,宣傳冊撒了一地,工作人員忙於維持秩序,無暇收拾。
負責人歉然道:“莊小姐,實在對不起,我們沒想到會冒出來這麼多人,雖然已經盡力維持了,可您還是有幾幅畫被毀了……”
莊曉的目光也跟着落在展廳正前方的牆面上,那是她耗時大半年完成的作品,畫的是她最喜歡也最擅長的花,陽光燦爛的花圃裏,幾隻閃光的小精靈飛躍其中。
那是她跟屠衍結婚第一年畫的,那時她的心情就像畫中的小精靈一樣,歡欣雀躍。
而現在,這幅洋溢着幸福和歡樂的畫作被潑上了黑色的墨汁,連帶着藝術館的白牆,也浸染了髒污。
“沒關係。”
莊曉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她甚至不確定自己開口了,她的腦袋有些昏沉。
江薇看出莊曉臉色蒼白的厲害,連忙扶着,“莊小姐,您沒事吧?”
“沒關係。”莊曉搖了搖頭,這次聲音紮實了很多,不知是在回答江薇的話還是在告訴自己。
莊曉緩緩推開了江薇的手,挺直了腰背,聲音平淡無波,“展覽到此爲止吧,把畫收拾好,送到我那去,我先走了。”
江薇實在不放心,快步跟上,“莊小姐,您先坐一會,我安排一下,陪你一塊出去,您一個人出去太危險了。”
莊曉聽着即便在室內也能聽見的喧譁聲,點了點頭,進了休息室。
下意識掏出手機,試圖轉移注意力,短視頻第一條,就是自己和屠衍的八卦,當即煩悶地摁滅屏幕。
“叮!”
就在此時,莊曉的腦中傳來一聲輕響,23號上線了。
開口第一句話,“你還不打算跟男主提離婚?”
“哼。”莊曉回報以冷笑。
莊曉已經發現了,她身邊的人,除了自己,似乎都看不到這些鋪天蓋地的負面新聞……包括屠衍。
這是誰的手筆,莊曉已經不做他想。
“你比我想象的更能熬。”23號的語氣輕飄飄的,“但你不會以爲最壞就是這樣吧?”
“劇情不是本來就是這樣嗎?”莊曉並沒有被激怒,“按照你跟我說的,女配拜金虛僞、作天作地,惹得所有人厭惡。”
“在女主回國後,依舊糾纏不休、癡心妄想,壞事做盡,敗盡了身邊人的感情後,被男主解除婚約,身敗名裂敗走他鄉。”莊曉搶了23號的臺詞,“這才哪到哪啊?”
真是好手段,她不拜金,23號也能讓她變成一個衆所周知的“拜金撈女”。
明明是兩情相悅的婚姻,也可以黑白顛倒變成“小三上位”。
23號不能直接控制人,卻可以在互聯網上翻雲弄雨,把假的變成真的,讓她畏懼,逼她從命。
莊曉的平靜成功的激怒了23號,“你很得意呀!”
“怎麼會?”莊曉的平靜是假的,她的牙都咬緊了,“一切不是如你所料嗎?”
“下一步是什麼呢?”莊曉故作思考,開口道:“下一步應該是我衆叛親離,屠衍跟我解除婚約。”
莊曉目光如炬,直視這虛空的一點,“我等着。”
23號不淡定了,莊曉就是喫準了屠衍被她迷昏了頭,不可能主動跟她離婚。
事關關鍵劇情點,23號難得壓抑住了不滿,沉默片刻,找到了新的落腳點,“你確定你要守着這段婚姻嗎?”
莊曉微微揚眉,沒有說話,等着23號的後話。
“你確定你只要這段婚姻,只要男主這個人嗎?”23號一字一字說的很清楚,“爲了這段感情,其他的都可以放棄?”
“聲譽。”
“藝術事業。”
“只要黎凡在,你連存在感都無法保證。”
“你確定你要這樣活着?”
“寶貴的身體,珍貴的第二次生命,你要這樣度過?”
“就算你能,男主能嗎?”
“呵呵。”面對莊曉的沉默,這次換23號自得冷笑了,“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彼此靈魂相惜,只要女主在,他甚至只有在抵抗本能的時候,才能看得到你。”
“你們的感情能堅持多久?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
“你不會覺得會有一輩子吧?”23號的聲音輕蔑極了,語氣中帶着笑意,彷彿這是一件十分荒謬可笑的事。
23號的機械聲,冰冷無情地叩問着莊曉的內心。
莊曉幾度動了動嘴脣,她想要反脣相譏,但喉嚨乾澀的厲害。
23號知道自己戳中了莊曉的痛處,在短暫又精確數據分析之後,拋出了最後一箭。
“他真的愛你嗎?”
“男主喜歡的是你,還是他通過回檔塑造的那個‘愛人’?”
“他癡迷的是你這個人,還是能通隨心所欲塑造你的感覺?”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真心喜歡一個控制自己的人。”23號的話裏掩蓋不住的諷刺,“你就心甘情願做個被他控制一輩子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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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曉倚靠在躺椅上,透過落地窗,看着花園裏隨風搖曳的花骨朵,手中的書頁久久沒有翻動。
23號的話猶在耳邊,莊曉忍不住回憶,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她是這麼回答的。
可直到夜幕降臨,直到莊曉闔目安睡,她也沒能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