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冬，冰天雪地。即便有廊橋擋着，下了飛機還是有冷颼颼的風從縫隙裏灌進來，顧晚顏穿着一身咖色雙面羊絨大衣也感覺到了絲絲涼意，她握緊霍雲澄的小手，彎下身替他掖了掖圍巾。
小豆丁半張臉都被埋在了圍巾裏，頭上還帶着帽子，露出的皮膚透着粉嫩。他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像是浸着清凌凌的泉水，玉雪可愛。
霍寒霆走在顧晚顏身旁，感覺到她指尖一絲涼意之後，便握住揣進了大衣口袋中。他肩高腿長，此時爲了照顧一個穿高跟鞋，一個腿短邁不開的小人，可以放緩了自己的速度，也被霍盛英和周茹拉在了身後。
“我這心裏總有點慌，也不知道爸對晚顏是個什麼態度，恐怕屋裏那羣人都等着瞧熱鬧呢！”
“你就放心好了，爸不會在旁系面前落主家的面子。他就算是要訓斥也會等到沒人的時候。”
周茹微微安下了心一些。
幾人走出的時候已經有兩輛車在門口候着了，賓利流暢的線型在冬日下閃着光，一個“霍”字低調地篆刻在車身後方，卻令所有人都不敢輕易忽視。
帶着白手套的司機，恭敬地替人拉開車門。
輪胎在雪地上軋過兩道摺痕，一路駛着漸遠。
車子在莊園前停了下來，霍寒霆護着妻兒下車，見顧晚顏眉宇間一直瞅着宅裏張望，低聲問她：“怎麼了？”
莊嚴肅穆的庭院即便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也凜然不可侵犯，顧晚顏握緊手裏的包帶：“我有點緊張。”
她這還是第一次見七大姑八大姨。
霍雲澄歪了歪頭，以過來人的經驗開導她：“媽媽不要緊張，太爺爺很好說話的。”
顧晚顏嘆了口氣，摸了摸兒子的頭，卻並沒有採納他的意見。
霍家第四代目前只有霍雲澄一個孩子，又是長孫，霍家誰見了他不好說話？
一隻大手順勢也摸上她的頭，
“那要不要給你時間準備一下？”
“不用了！”顧晚顏拍開他的手，理了理被揉得有些毛躁的頭髮，給自己打氣，“我是持證上崗的霍太太，我不怕！”
男人狹長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一點笑意：“你持得什麼什麼證？”
顧晚顏擡了擡下巴，一雙眼眸靈動嬌俏：“結婚證！”
周茹想着再叮囑顧晚顏幾句，卻發現人似乎根本沒跟上來，她回頭看了一眼，冰雪簇擁的道路盡頭，一家三口挽着手往這裏走來，她那常年不苟言笑的兒子，脣角帶着淺淡的弧度，分明渾身仍寫着生人勿近，可那眼中卻撞進了春暖花開。
就這樣吧。
周茹一剎就心軟了，只要孩子能幸福，旁的她也就不要求什麼了。
前方霍正德早早地聽聞了消息，一臉笑意盈盈地站在第一道門前靜待。
“盛英少爺。”
他給霍盛英鞠躬，卻被後者立刻扶起：“德哥，你關節不好，這麼冷的天怎麼又出來了。”
霍正德比他年紀大一些，幼時，他便將他當做哥哥，眼下這京城，也只有霍正德還能稱呼他一聲少爺了！
霍總管樂呵呵的：“就當給少爺拜個年了。”
餘光看見後面的霍寒霆和顧晚顏時，又是一陣寒暄。
“人都在裏頭呢，今年海外的霍二爺也回來了，正陪着老爺子聊天。”
顧晚顏支棱起耳朵仔細聽，來之前，周茹向她仔細科普過霍氏一些如今還在走動的親戚，據她所知，這位霍二爺似乎是霍老爺子的表兄弟，不過卻也是並非那一房的嫡系，這一家早就遷居海外，往年僅僅只是視頻通話問候，沒想到今年居然回來了。
走到門口，霍正德先他們一步進去彙報，雖說是跟老爺子一人說的，但那話可所有人都聽見了，衆人噤聲，目光一齊朝着門口張望，嘴裏已經醞釀好了開口第一句，但那話在瞧見霍寒霆身邊清麗的女子時，不由自主地卡在了喉嚨裏。
這位是誰？
雖說知道霍寒霆已經娶妻，但這裏卻少有人見過，又是平時都不大關注娛樂新聞，也鮮有人知顧晚顏的長相，現在忽然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兒，倒讓人有點不敢置信。
顧晚顏自然察覺了四面八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落落大方地讓人看，等着周茹和霍盛英見完禮之後，便領着霍雲澄上前去。
“爺爺，我和寒霆還有澄澄回來給您拜年了。”
霍雲澄中規中矩地作揖，他穿着小夾襖，看着像只泰迪熊一般，聲音軟糯：“太爺爺新年好！”
他一本正經，顯得老氣橫秋，偏生人又小小一隻，說話還奶聲奶氣的，讓人恨不得抱進懷裏，揉搓他那張軟嫩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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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紹元繃了不到一秒鐘的臉立刻就露出了最和藹的笑容，他一改之前的正襟危坐，微微彎下身朝着霍雲澄招了招手，滿眼都是喜愛：“澄澄，到太爺爺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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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圓滾滾的曾孫面前，最出色的孫子也要靠邊站。
不少想看見霍紹元訓斥顧晚顏的人微微有些失望。
“原來這位就是寒霆媳婦，能出來過新年，身體是已經養好了吧？你還沒怎麼見過你爺爺吧？”
突如其來的話像是顆軟釘子，戳破了每個人心底隱祕的那點心思。
顧晚顏眼底笑意微斂，轉頭循着聲源望去，看見一個身着狐裘、珠光寶氣的中年婦女。
她稍微一思索便和周茹口中那隻備受嫌棄的“花孔雀”對上了名字。
“嘴碎，心眼多，還喜歡炫耀，一股子市井氣息。”
在出身正統豪門世家的周茹這裏很受嫌棄。
顧晚顏面上笑容不變，微微欠身：“這位就是表嬸吧？我聽母親說您經常禮佛，還每年都替我祈福，是真的嗎？”
面對笑意盈盈的女人，珠光寶氣的孔雀平白無故覺得後背有些發涼，她哪裏替顧晚顏祈過福，無非就是往常拜年時說大話說出來的，誰能想到，正主居然真的出現了。
不過這種事，顧晚顏也沒法來質疑她吧？
這麼一想，女人收起那點心虛，換上一副越發得意的笑容，大力地吹噓起來：“是啊，我每年都給你祈福，就是爲了能讓你早點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