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鴻暉卻沉默了,過了會兒他斟酌着開口道:“說了這麼久,我能知道她究竟嫁給了誰嗎?”
他不傻,能指揮得動霍氏法務部,甚至還能因爲私事請動晏修齊,顧晚顏嫁的人只怕來頭不小。
放棄這麼個助力實在有些可惜了。
青年脣角的笑意有些諷刺,他意有所指:“顧先生,您認爲您和顧小姐的關係還能修復嗎?”
顧鴻暉沉默了,半晌後他點點頭,在律師的見證下辦理了房屋過戶手續,還寫了一份不踏進榮城的保證書,滕春嵐“翻箱倒櫃”半天拿着一個烏木盒子出來,依依不捨地遞給了青年。
後者接過來打開一看,凹槽裏靜靜地躺着一塊上好的羊脂白玉,是和田玉中最上乘的玉,白如截肪,細膩又滋潤。
整塊玉被雕刻成了一幅生動的“池躍戲蓮魚”的圖,一條錦鯉尾巴輕曳,簇擁着池中央的蓮,生動極了。一看就出自名家。
一旁的顧鴻暉看着這塊玉也有些恍惚,腦海中依稀響起了屋樹下女子溫婉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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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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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顧晚顏摩挲着這塊玉佩,細膩的玉在她手裏摸來一片溫潤,把玩了一會兒後溫度由涼變溫,像極了那個記憶中的女子,溫婉大氣,永遠都是最溫柔的模樣。
她微微垂下眼,朦朧的黑暗中一滴淚珠緩緩地砸在了手中的玉佩上。
“你看,你這輩子還是有失敗的地方。”她聲音微啞,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你和我眼光一樣差勁,不過我還有重來的機會,那你呢?”
空曠的寂靜中無人應答。
臥室的門輕輕開了一條縫,走廊暖色的光微微傾瀉進來,像是和這個黑暗的世界劃開了一道涇渭分明的線,門內是另一個世界。
霍寒霆也沒有料到開門後會是一片黑暗,他邁步進去,將門輕輕的關上,沒有貿然開燈。
然而臥室的牀上並沒有人影,他擡頭看向陽臺。
陽臺的玻璃門是開着的,白色的紗簾輕舞飄揚,美人塌上縮寫一雙纖巧的腳。
他緩步走近,藉着天邊微亮的光看清了那個躺在美人塌上的身影,她蜷縮着身體,黑色的長髮蓋住了臉,似乎沒有發現他的到來,仍舊一動不動。薄薄的睡衣搭在身上,描繪出玲瓏的曲線。
旁邊有張小圓桌,平時是顧晚顏喝下午茶的地方,此刻上面擺放着一份房屋產權轉讓書以及保證書,還有一個空着的盒子,他大略掃了一眼就知道是什麼,沒再多看。
他無聲退了回去,過了會兒回返過來,把一條薄毯蓋在了女人身上:“外面風涼,進去吧?”
女人無聲地搖了搖頭,用力捏緊了手。
霍寒霆這才發覺她手裏還捏着一塊玉佩。
姜柊是下午過來跟他大略彙報了一下結果,他就讓人把東西送回了老宅,莫非顧晚顏就在這裏一直從下午坐到現在?
難怪張嫂說她沒有喫晚飯,豆豆也不敢來打擾她,一直催着他趕緊上去,可他也並不擅長安慰人。
在他的生活環境中,只要考慮到別人怎麼做就行,至於父母親朋也就是一句“不用擔心”就可以交代過去,轉而看到顧晚顏這副情況,他反倒手無策。
“你母親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他斟酌着詞句開口,但顧晚顏被長髮蓋住了臉,他根本沒辦法觀察她的表情,也沒辦法看出她現在心緒究竟如何。
這種無法讓人掌控的感覺太過糟糕。
“我沒事,你走吧。”
顧晚顏沙啞的嗓音傳來,任誰都不會覺得她沒事,霍寒霆眉頭微蹙,轉身離開。
但他纔剛走到臥室裏,身後就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緊接着一雙柔軟的的手臂就牢牢地抱住了他勁瘦的腰身。
“不許走。”
帶着點委屈的沙啞聲音從他背後悶悶地響起,顧晚顏心裏憋屈,讓他走還真的走了。
她像個在沙漠中尋找水源的行人,拽着他像是發現了綠洲一般,不肯放過這生命中的最後一絲救贖。
別離開她。
顧晚顏無聲地張了張脣,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沾溼了男人的貼身的襯衫。
霍寒霆脊背微微緊繃,他其實不太習慣和人有如此親密的肢體接觸,畢竟過去的五年的都是各過各的,他們像兩個生活在一起的陌生人一般,除了必要的交流,否則不會多說一句話。
他雙手撫上她的手背,隨即掰開,轉過身看她。
顧晚顏穿着寬鬆的吊帶睡裙,一張蒼白的小臉在黑髮的映襯下不過巴掌大,她赤腳踩在地板上,在他視線掃過來時,圓潤的腳趾忍不住蜷縮了一下。
顧晚顏低着頭看不清表情,現在面對面,她早就沒了剛纔的勇氣,貿然有這麼大動作,也不知道霍寒霆會不會反感。
下一秒她被忽然打橫抱起,隨即放到了牀鋪的邊緣。
男人鬆開她,起身去了洗手間,回來時手上拿了一塊熱毛巾,他在她面前半蹲下來,撩開她的髮絲,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此刻纔開頭說了第一句話,
“我沒說要走。”
顧晚顏睫毛輕顫,她微低着頭,很輕易就能和霍寒霆對上眼神,即便身處黑暗,他們也能看得清彼此。
“謝謝。”她小聲囁嚅了一句。
“餓嗎?”
霍寒霆將毛巾放在一邊,開口問她。
顧晚顏搖了搖頭,她拽着他衣袖:“我不想睡覺,你能不能陪我說會兒話?”
她聲音很輕,也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分。畢竟以霍寒霆時間的寶貴程度,那都是按分鐘來計算的,他每天日程表排得很滿,從不多浪費一分鐘。
但霍寒霆鬆了鬆領帶,拉過一旁的椅子在牀邊坐下:“你想聊些什麼?”
他爲了她妥協了。
然而真問出了這句話,顧晚顏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沉默了一會兒,霍寒霆也沒有催她開口。
黑暗中兩人保持着沉默。
霍寒霆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呆坐着無所事事了,但他格外的有耐心,像一隻在叢林中的狩獵者,耐心與安靜皆並。
良久,顧晚顏終於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