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帶着一絲熾熱,是對音樂賢才的求渴,到了他這個年紀,自己雖然還會創作,但重心已經逐漸轉移到了如何爲音樂界培養出更多好苗子上。
能作出這首曲子的人便是一塊上好的璞玉。
他在思索是否是哪位音樂大師作的新曲。
霍雲澄轉頭看了顧晚顏一眼,見她似乎在思考,便抱住她的手臂道:“作這首曲子的人是我媽媽。”
徐老一陣愕然,看向顧晚顏,隨即蹙眉:“既然是你媽媽,那後半段爲何彈不下去?”
小提琴和鋼琴的銜接,在他人看來天衣無縫,但在他這裏卻是一塊瑕疵,這首曲子空靈婉轉,純鋼琴來演奏會更好。
“這是我身體的原因。”顧晚顏溫和地笑着,從包裏拿出一疊稿子遞過去,“曲譜在這,您可以看看。”
白色稿紙上,潦草的音符橫衝直撞,不斷組合排列,試圖編織出更完美的旋律。
看過之後,徐老眼中再無任何一絲懷疑。
他看着顧晚顏感嘆道:“我還當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像顧家女兒那般有才華的人,現在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
顧家女兒?
顧晚顏脣角淺淺的笑意險些消失,對於她來說,這個名字真是銘刻進骨子裏的熟悉,但對於這個大廳裏的人來說,卻並非如此。
“顧家?哪個顧家?”周茹遲疑着出聲,顧晚顏居然還會作曲,這點她的確沒想到,而且她也不是不懂欣賞的人,這首曲子的厲害她也能聽得出來,但此時徐老居然給了另一個人如此之高的讚譽。
“小門小戶,你不認得也正常。”徐老擺了擺手,“若不是巧合之下,我也不知道杭城居然藏着這麼個苗子。”
周茹心下一緊,看徐老難掩喜愛的模樣,試探着問:“那您是決定收她爲關門弟子了嗎?”
“弟子哪那麼好收,還需再考校考校。”徐老倒是不急,他收徒是大事,得多加慎重考慮纔行。
周茹暗暗鬆了口氣。
顧晚顏若有所思,看來顧芷歆果然已經搭上了徐老這條線。
至於什麼巧合,她是半點不信。
“那不知我之前跟您說的提議,您是否同意?想必今天一場演奏您也看出來了,我孫子的天賦很高,不會辱沒了您的老師之名。”
學生與弟子不一樣,學生是相當於爲霍雲澄請了個鋼琴教師,但弟子卻可與親子相比,是要繼承衣鉢的。
徐老自然明白霍氏的意思,想爲自己孫子鋪出一條最好的路,本來他過來榮城,一方面是探望老友,一方面是想委婉拒絕。
霍家權勢滔天,他也不能敷衍了事,這才往榮城跑一趟,想當面說清楚,沒想到這一來居然碰見一個寶貝,他對這拒絕一事倒是存了幾分猶疑。
“霍家媳婦,你還有沒有其他曲譜?”
聽見徐老這句話,大廳裏安靜了一瞬。
什麼意思?難不成徐老留不留下來,還要看少奶奶的意思?
顧晚顏愣了一下,隨後大大方方地交代:“我手頭沒有其他曲譜了。”
徐老聽聞有些失望,不過想想也正常,這種曲子想必也是磨了許多天甚至許多年纔出來的,怎麼可能會有多的。
但他還沒緩過來,就聽顧晚顏微微一笑道:“不過如果您想聽,我可以即興創作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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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瞪圓了眼睛:“你還能即興創作?”
“嗯。”顧晚顏頗有些遺憾,她以前創作了那麼多首曲子,挑一首拿出來也不難,不過若是跟顧芷歆演奏過的撞了,恐怕徐老不會相信她。
畢竟她拿不出任何證據。
徐老卻是大喜過望:那咱們就試試?”
三樓就有琴房,一行人陸陸續續地走了進去。
掀開琴蓋,顧晚顏隨意地按了幾個音符,零零落落地連不成線。
周茹蹙眉,不知道顧晚顏到底是不是在誇海口,她真能即興創作出來一首曲子?若是不能,想必徐老也不會答應下來。
徐老仔細聽着,眉目漸漸地舒展開。
顧晚顏的手指在一個琴鍵上極速地敲擊,凌亂不堪的音符也漸漸地排列成序,悅耳優美的琴聲從指尖下流傳出來。
她坐在了琴凳上,雙手按下琴鍵陡然用力,跨服也越來越大。
也許是今天陡然聽見了心底憎恨的名字,她心底的怒氣與不甘盡皆化成一個個音符衝擊着人的耳膜。
慷慨激昂的琴聲在空間中迴盪,顧晚顏感覺自己好久都沒有這般酣暢淋漓地彈過琴,那些被她深深壓抑的,完全釋放出來,形成一股磅礴的能量,驅動着燃燒的薪火不斷向前。
去掙扎,去反抗,去復仇!
琴聲一聲比一聲高昂,彷彿隱隱有一個影子,憤怒地怒吼,他在漫天火焰中選擇與敵人同歸於盡,帶着他的仇恨一同煙消雲散。
這份情緒感染得太過強烈,在最後的犧牲的尾端,原本靠在門邊的男人眼眸一瞬間銳利乍現,而後又復歸平靜。
一曲終,琴房裏半晌無語。
還是霍雲澄率先打破了氣氛,歡呼道:“媽媽彈得好棒!”
顧晚顏擡起頭,從方纔激動的情緒中緩過神,她還沒有來得及起身,就被激動的徐老給嚇了一跳。
後者不斷地搓着手,興奮的微微顫抖。
“你太出乎我的意料了,這份才能理應在鋼琴界大放異彩,你的才華足以與修竹、顧家那女兒相媲美,之前怎麼一直默默無聞?”
徐老是希望鋼琴這棟建築能夠有更多的人來添磚加瓦,組成一個花團錦簇,百花齊放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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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顧晚顏這樣的天才,他由衷地欣賞。
“實話不瞞您,我已經很久沒有碰過鋼琴了,若非此次爲了我兒子,我也不會碰它。”
顧晚顏一臉平靜,卻阻住了想要詢問的徐老,後者沉默地點頭半晌後,開口問道:“不知你幼時有沒有誰教導過你?師承何處?”
“我的鋼琴是我母親教的,她教我辨認自然,觸摸生活,感受歷史,給我的創作留下了很深的影響。”
也正是這份影響,讓她這輩子都活在顫慄中。
徐老點點頭:“不知你母親……”
“她已經去世,而且並非鋼琴家。”
原來是啓蒙之師,徐老見怪不怪,但一旁的霍盛英卻疑竇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