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金陵已經是深夜,顧澤給盛安然打了個電話,直接將顧安送到了金陵醫院。
顧安躺在病牀上,將大半張臉埋在被單下,只露出一雙滴溜溜的眼睛觀察着盛安然的神情。
盛安然正在給顧澤重新包紮傷口,手上的動作輕緩溫柔,說話的語氣卻顯出幾分凌厲來,
“你不用這樣看着我,早知道你這麼有主意我就不該讓你來青檬。”
剛剛聽顧澤說了個大概,盛安然後背已經起了一層汗,她無法想象如果那把刀完全刺進了顧安的身體,她該有多麼自責崩潰。
“我錯了。”
顧安道歉的時候倒是非常爽利乾脆,盛安然也不再繼續追究,剛剛顧澤的話沒有錯,她自己也是這樣的性格,當初在盛唐工作時也幹過和顧安一樣的事,所以她也不好說顧安這樣的個性有多麼不可取。
盛安然的包紮技術明顯精湛了許多,起碼現在顧澤的手指可以靈活彎曲了,他略顯滿意地點點頭,目光落在伸手去夠剪刀時,盛安然無意露出的手腕處。
臉上鮮少露出些微調侃的笑容,
“你什麼時候對這些小孩子的把戲感興趣了?”
盛安然恍然明白過來,低頭看了看手腕處的貼紙,不作迴應,她邊收拾着工具箱一邊將話題引到了她感興趣的方向。
“你們說陳忠死了?”
顧安想到她從旌陽縣醫院離開前,在洗手間看到陳恬恬癱坐在地上用剪刀絞下她那一頭長辮子的畫面,不由覺得有些胸悶,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是巧合嗎?”
“不知道。”
顧安搖搖頭,重新收斂了眸色的顧澤卻十分堅定地說:“不是。”
他從西裝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了相冊,遞到盛安然手中。
“陳恬恬上初中時就和一箇中年男人糾纏不清,那時候兩人都在金陵,三個月前陳忠發現了這件事情,他還找人把那個男人打了一頓,從那時候起那個男人就和陳恬恬斷了一切聯繫,再後來陳忠辭職就帶着家人回了旌陽。”
盛安然翻查着相冊,發現了問題之後不覺眉頭深鎖。
“這個叫孫瀟的銀行賬戶有一百萬的進賬——”
顧澤聞言點頭,肯定了盛安然的猜想。
“那個男人就叫孫瀟。”
“孫瀟好賭,在外面欠了一堆高利貸,三天前他的銀行賬戶有一百萬進賬,之後他就去了旌陽找陳恬恬,這其中不可能是巧合。”
一旁的顧安恍然明白過來。
“陳忠是因爲收到了陳恬恬發給他的短信才連夜出門出車禍的,但陳恬恬說她根本沒有給她爸爸發短信。”
盛安然神色漸漸緊了幾分,
“那個孫瀟呢?”
顧澤起身,眸光同樣深沉。
“孫瀟不會說的,他有老婆孩子,兒子纔剛剛滿月,他要保障他們的安全,逼他的結果就等於逼他去死。”
顧澤的話似乎使病房中的空氣更加稀薄了些,顧安與盛安然的臉色皆是不太好看,這時候一位護士突然推開了房門,神色略顯焦灼,
“安然,那個孩子又鬧了。”
盛安然起身,走到門口時回頭囑咐顧安早點休息,又看了看顧澤,
“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顧澤跟在盛安然身後去了樓下的兒童VIP病房,推開門看到一個深色皮膚的小男孩正光着腳在病房裏走來走去,不遠處病牀上的被褥、枕頭都被扔到了地上,而放眼整個病房,除了一張牀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碗碗。”
盛安然剛進門,小男孩突然就安靜了下來,轉頭看向她的目光在短暫的猶疑之後轉爲興奮,然後小跑着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這場面讓顧澤略略詫異。
“這個小傢伙是誰,我怎麼沒見過?”
小男孩聽見顧澤的聲音之後擡頭,眼中滿是惶恐與抗拒,盛安然摸着他的頭耐心解釋,
“這是盛阿姨的朋友,你不要害怕。”
言語的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在顧澤向前邁了兩步想要靠近一些的時候,男孩飛一般地躥到病牀後面,用怒吼來以示威脅。
盛安然沉下臉色,略有些無奈地轉身面向顧澤,她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張貼紙,然後拽起了顧澤那隻沒受傷的手。
貼紙“啪”的一聲貼在了顧澤的手背上,盛安然轉身搖着他的手衝縮在角落裏的小男孩說話,
“看,盛阿姨沒騙你吧?”
小男孩的情緒在看見顧澤手背的那一刻瞬間平復了下來,眼中那如小野狼一般防備的神色也漸漸鬆緩,他邁着細微的步子一點點靠近,近到足以看清手臂上具體的圖案之後突然露出了笑容,抓住了顧澤的手。
顧澤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盛安然將碗碗哄上了牀,小男孩抱着一塊畫板始終不說話,寫寫畫畫了很久之後給盛安然看,畫上是一個穿着護士裝的女人朝着病牀後面的小男孩舉着針筒凶神惡煞的樣子,盛安然看過之後就哼着一首小曲兒安慰他。
“這個方法有點熟悉,之前小景希不能開口是不是也是這麼跟你們交流的?”
顧澤的話將盛安然的思緒拉回到了五年前,一些明朗的記憶略略清掃了她此刻眼中的陰霾。
“所以我對碗碗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有盛安然陪在身邊,折騰累了的碗碗不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盛安然看他徹底睡熟,就輕輕掀起了他的褲腿,示意顧澤來看。
顧澤在看到他腳腕處的紋身之後不覺皺眉,
“什麼意思?”
盛安然將大概的事情說了一遍,等顧澤徹底明白過來之後提出了一個請求,
“碗碗明天就要出院了,我想把他帶回鬱家老宅,但畢竟老宅人多,我覺得這不是最可靠的去處,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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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幾天要回曼哈頓處理一些事情,你就把他送到我的莊園吧,莊園沒什麼傭人,目前也只有我一個人在住。”
顧澤頎長的身形在燈光下灑下一片陰影,還沒等盛安然說完他就打斷了她的話鋒,原本陰沉的臉色也恢復了幾分明朗。
“還有陳忠那邊斷掉的線索,我會繼續查下去,你不用擔心。”
盛安然有些感激地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病房,顧澤清冷的聲音在醫院長廊裏響起,
“鬱老爺怎麼樣了?”
“——還沒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