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然家屬有嗎?”
護士的聲音在走廊上回蕩,鬱南城第一次覺得腳上被千斤巨石給綁住了一樣,步伐沉重,好半晌纔回過神,
“這兒,我是。”
他撥開人羣衝了過去,顫聲道,“我是。”
護士手裏拿着手術同意書,看慣了生死的表情十分麻木,
“患者左側胸腔被鋼筋插通了,靠近心房,手術風險很大,現在醫生還在緊急搶救,先在這兒簽字。”
彷彿有一顆炸彈子啊腦子裏面一下子炸開了一樣,鬱南城不敢相信一根鋼筋插進胸腔是什麼樣的場面,當場僵住了。
“先生……先生你還好吧?”
簽字的那幾筆十分生硬,身邊的嘈雜成了人間狂風,與他無關,他赤紅的雙眼盯着手術室的門縫,好像這樣就能看見裏面所有的情形一般。
護士進去十來分鐘後,走廊拐角處傳來一陣嘈雜聲。
秦波、邵司、林慕巖全都趕來了。
“我姐怎麼樣了?”邵司神色驚慌。
鬱南城緊抿着脣,眉心微微的顫抖,宛如一尊入了定的像一樣佇立着,半晌纔將護士說的情況重複了一遍。
“怎麼會這樣?”邵司的眼眶都紅了,忽然抓着鬱南城的領口吼道,“鬱南城,你就是這麼照顧我姐的。”
“也許沒那麼糟糕。”林慕巖扶着邵司,皺眉看着手術室頂上的手術時長,“先別擔心,還沒出結果,已經在搶救了。”
邵司卻恍若未聞,一手緊緊的扣着鬱南城的衣領,“鬱南城,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那可是我姐!”
鬱南城緩緩擡起頭看着邵司的眼睛,素來清冷無波的一雙眼睛裏面佈滿了紅血絲,隱忍傷情,如果不是邵司鬧起來,他連話都不想說,
“對你來說她是你姐,對我來說,她是我的命。”
衆人神色一頓。
林慕巖拉回了邵司的手,勸慰道,
“好了,裏面還在手術,別鬧了,等手術結束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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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手術室燈滅了,主治大夫率先出來,看到門口圍着的一羣人後,摘下口罩,深深地鞠了一躬,“抱歉,我們盡力了。”
邵司幾乎站不住,要不是林慕巖扶着,早癱坐在地上。
“姐!”
手術車在主治大夫的身後被人退出來,邵司撲在一旁,一隻手緊緊地攥着白布就是沒辦法掀開,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秦波的眼眶也紅了,連向來冷面薄情的林慕巖,眸光也是顫抖的。
鬱南城怔怔的站着,像是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一樣,他甚至不如邵司,不敢靠近手術牀,不願意相信那白布下面蒙着的是誰。
他後悔了,後悔早上跟她發生衝突,後悔明明知道她不可能背叛自己卻還是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責怪了她,後悔自己對她的愛有很多都藏得太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你們怎麼來了?”
一道清脆的嗓音從右側走廊口傳來,娜娜手裏提着兩個裝着打包盒的塑料袋,神色詫異的望着這神情悲愴的五個男人,滿臉都寫着不解,
“你們這是怎麼了?”
秦波離她最近,皺着眉,嗓音有些沙啞,“別問了,沒救過來。”
娜娜愣了一下,目光露在蓋着白布的手術牀上,眉眼低垂下來,跟着嘆了一口氣,“我跟盛總已經盡力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到醫院來了,盡力了。”
秦波跟着點頭,但忽然意識到不對,猛地看向娜娜,“你說什麼?”
“啊?”娜娜愣了一下,“我跟盛總盡力了啊……”
秦波質問的時候,鬱南城已經率先反應過來,猛地一個大步走到手術牀前,掀開了白布,上面躺着一個微胖的中年婦女,臉上已經半點血色都沒了。
邵司驚恐的往後一退,踉蹌着摔在林慕巖的懷裏。
“這不是我姐。”
鬱南城攥着白布的手微微的顫抖,內心的風浪漸漸平息,重新將白布給她蓋上,而後走到娜娜面前,故作鎮定的問道,
“安然呢?”
“我也正要問呢,我剛買了夜宵回來,我們還沒喫晚餐呢。”娜娜撓了撓頭,轉頭環顧了一圈,
“醫院缺人手,盛總以前是學醫的,就臨時當了志願者,應該是在幫忙。”
話音未落,身側一陣冷風竄過,鬱南城已經不見了蹤影。
秦波看了一眼後,招呼護士把沒搶救過來的病人送往太平間,又對着那手術牀鞠了一躬算是彌補之前驚擾的罪過。
娜娜還一臉的茫然,擡頭問衆人,
“什麼情況啊?”
周方是一直在場的,認錯人這個事兒自然只能問他。
見衆人都看着自己,周方沉吟了片刻,猶豫道,“是剛剛出來讓籤手術同意書的護士說的,裏面的病患叫盛安然,鬱總才以爲……”
“嗨……”娜娜恍然大悟,“人是我和盛總送來的,怕過會兒找不到人,盛總就讓護士說過會兒出來找家屬就喊盛安然,估計醫生護士忙暈了,就傳岔了。”
“那現在。”周方皺着眉,“咱們怎麼辦啊?”
“各回各家,愛幹嘛幹嘛吧。”娜娜神色無奈,“我和盛總的車就是撞了護欄,已經被拖走去修理了,什麼事也沒有。”
聽了這話,衆人都鬆了一口氣。
尤其是邵司,原本臉都白了,這會兒一口氣提上來,靠在林慕巖身邊一個勁兒的揉眼睛,嘀咕道,“鬱南城這個神經病。”
林慕巖揉了揉他額前細碎的劉海,問道,“還要見你姐麼?”
“不了。”邵司搖搖頭,“太晚了,回去吧,明天早上我還要趕通告。”
邵司和林慕巖走了,周方也忙着去辦事,娜娜提着夜宵站在走廊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處境有些尷尬。
“走吧,估計安然的晚餐有人準備了,”秦波看了她一眼,“設計間有樣稿要你看一下,有興趣嗎?”
“有,”娜娜眼前一亮。
秦波掃了她手上提着的飯盒一眼,
“正好我也沒喫晚餐。”
鬱南城找遍了整個醫院,最後還是在門口停救護車的地方看到了盛安然,她正幫着醫生護士接人,粉色的大衣外套上沾染了鮮紅的血跡,在嘈雜擁堵中卻從容不迫,指揮若定。
他揪緊了的一顆心終於漸漸平穩下來,恢復了正常的跳動。
“不用這麼賣力氣,後面人還多呢,省着點,”
有醫生蹲在救護車上擦汗,看着盛安然笑着問道,
“對了,你是新來實習的嗎?怎麼沒見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