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書靜和秦波是同一年聖約克大學畢業的，只不過畢業的時候，秦波是博士畢業，談書靜是碩士，他們是同門師兄妹，也是做服裝設計最好的搭檔。
盛安然帶給談書靜的這件畢業作品，就是他們當年合作的設計。
去看談書靜的時候，她的精神狀態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腦子是清醒的，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盛安然是誰，甚至連情緒都看起來和一個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她甚至十分熱情的去廚房做了沙拉出來。
可這種熱情的討好卻讓盛安然心疼。
這絕不是談書靜好轉的趨勢，恰恰相反，是惡化。
談書靜給她的注意事項裏面提到過，如果在患病之後，她有對這個世界友好的熱情狀態的話，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那種壓抑情緒的討好，只是因爲心底的最後一絲求生欲在作祟，逼着她去討好身邊的每一個人，就像抓住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我看你的狀態不太好。”盛安然說的委婉，看向對面的高湛。
“爲什麼這麼說，其實我覺得還挺好的。”高湛也剛從她店裏回來不久，身上的衣服還是剛剛那套，只是把西裝外套脫了，裏面是一件乾淨的白襯衫。
他的眼睛下面是有一圈明顯的黑眼圈的，燈光下尤其的明顯。
在談書靜面前，高湛一直都是活力充沛的樣子，但是一旦離開談書靜的視線，他的身上無法抑制的散發着疲憊。
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能堅持這麼久，其實盛安然已經覺得是個奇蹟。
“你的狀態和書靜的狀態都不太好。”
盛安然實話實說，“我還是覺得應該把書靜送到專業的機構去做康復。”
“這不可能，金陵大大小小的精神病院和康復中心我都看過了，那些地方根本不適合病人康復，一個正常人進去都會變成神經病。”
高湛一口拒絕，連半點餘地都不給。
盛安然神色淡淡，“國內的機構都這樣，但是我要說的不是國內，是美國那邊，站在書靜閨蜜的立場上，我覺得她去那邊治療比較合適。”
“是不是顧澤安排的？”
盛安然皺了皺眉，沒有否認。
“他有病吧？”
高湛忽然情緒激動起來，“美國沒有女人嗎？他很閒嗎？爲什麼跑到金陵來，先是攪和到你和南城中間，現在又想拆了我跟靜靜？”
“高湛。”
盛安然的語氣沉了幾分，有些不悅，“你說話注意一點，顧澤是書靜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對書靜完全沒有別的想法，這一點我可以保證，他只是好心幫朋友，沒你說的那麼齷齪。”
高湛臉色發青，眼中甚至浮起幾分戾氣來，“就當是我齷齪好了，我絕不會同意任何人把靜靜從我身邊帶走。”
盛安然握緊了拳頭，“自私。”
簡單的兩個字評價高湛現在的行爲，就是自私。
爲了自己心裏舒服，阻絕談書靜康復的機會，這根本就不是愛她。
盛安然毫不客氣的瞪着高湛，“書靜不是一件物品，論遠近親疏的話，我比你更有權力決定她現在應該怎麼治療，我來不是跟你商量的，只是通知你一聲。”
“你什麼意思？”
高湛臉色沉了下來，“你以爲自己有顧澤撐腰當後臺，在金陵就可以橫着走了嗎？。”
這話說得太過分，盛安然壓了一早上的怒氣都衝上了腦門，沒好氣道，
“你以爲誰都跟你們似的？除了找人撐腰在金陵橫着走之外就沒別的事情可幹了嗎？你跟鬱南城一樣，都是不是什麼好東西，是我要把書靜帶走麼？是你強行把她關在這兒，讓她胡思亂想，無法排解，總有一天出了事，你會後悔一生。”
高湛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臉色很不好看。
尤其是聽到‘出了事’三個字的時候，他一晃神，想到前兩天發生的意外，更是心如刀絞。
“知道我今天帶來的這是什麼麼？”
盛安然將碩大的購物紙袋裏的東西倒出來，撒了一沙發的白色紗料鑲嵌着點點金絲，燈光下低調又璀璨，宛如白雲和星空同時織出來的衣服一樣，裙帶飄飄，柔軟蓬鬆，是一件極爲夢幻的婚紗。
“這是書靜的畢業設計作品，叫夢想。”
她把結婚當做夢想，因爲對她而言遙不可及，她覺得迴歸一個正常人的生活走進婚姻的殿堂難以實現，與其說她期待婚姻，不如說她期待一個正常的自己。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盛安然丟下紙袋，拿了自己的包便要走人，走之前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早上那出苦肉計太拙劣，你想幫人撮合調停，也看看別人需不需要這個機會，以後別多管閒事。”
莫名其妙被罵了一通，要是擱在平時，高湛非跳起來問個清楚不可，可是現在他卻吃了這個啞巴虧，只怔怔的望着沙發上的婚紗出神。
他一直以爲談書靜並不期待婚姻，甚至是恐懼婚姻的，正如他以前一直以爲她追逐自由，並不把家庭放在心上一樣。
他想錯了，他對談書靜的瞭解真的還不夠。
盛安然剛走，談書靜便從廚房端着沙拉出來了，看到客廳只有高湛一個人，問道，“安然呢？”
“走了。”高湛淡淡的應了一聲。
“啊？怎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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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書靜一臉的詫異，將裝着水果沙拉的盤子擱在茶几上，一擡頭，卻看到沙發上的一片純白，當下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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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怎麼在這兒？”
高湛看着談書靜神色的變化，心情越發的複雜，“這是你的畢業作品？”
“嗯。”
談書靜淡淡的應了一聲，摸着婚紗的尾部，慢慢的在一旁坐下，“畢業以後就沒見過了，我自己都快忘了它長什麼樣子了，當時因爲這個，還拿了優秀畢業作品的獎。”
從談書靜看着那婚紗的眼神中，高湛讀出了她真正的想法。
她不會甘心自己就這麼當一個不見天日的病人，她有夢想有對這個世界的期待，不會永遠跟着他在這麼一個小屋子裏。
盛安然說的沒錯，說不定哪天他一個疏忽，就出了無法挽回的意外。
“靜靜，你想去美國住院治療嗎？”
屋子裏響起男人沉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