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御城很久沒有做過夢了。
卻陷在噩夢裏,走不出來。
他夢到了“黑色城堡”在寧如煙的生日派對上,亮相的那一天。
舉世轟動。
他卻在新聞發佈會之後的一個小時,便趕去了帝都機場。
之後的整整十二個小時,他都站在六號VIP的候機室的落地窗前。
爲什麼是六號候機室?!
因爲六號候機室所對着的四條飛機降落的跑道,皆是從M國起飛抵達至Z國的飛機。
半個小時一次的降落。
四條跑道的飛機,都沒有斷過。
一架又一架。
旅客,走了一波又一波。
成百上千的身影,在晃動,卻獨獨沒有她。
裴御城覺得自己的心,被那些降落的飛機輪子,一點一點碾壓得血肉模糊。
最後連灰都沒有剩。
連湛與晏策總是嘲諷我,沒有心。
我哪裏還有心。
我的心是一座墳,裏面葬了未亡人。
季遇荌,哪怕只有一次你是爲了我,我都可以不計較……
……
裴御城醒來的時候,柳姨正在幫他測量體溫。
許澤拿着一份文件,站在一側,正目光擔憂地望着他。
柳姨的眼圈紅紅的。
一副剛剛纔哭過的樣子。
看見裴御城醒來,掙扎着要坐起來,柳姨趕忙阻止:“大少爺,你發燒了,整整兩天,一直高燒不退……”
裴御城只是淡淡看了許澤一眼,瞄到他手裏的文件,便聲音沙啞道:“又有文件需要我過目簽字嗎?!去給我拿支鋼筆……”
聞言,許澤站在牀畔沒動。
柳姨卻發了火:“剛睜開眼睛就工作,你到底還要不要自己的命?!”
裴御城對柳姨說:“突然想喝你熬的瘦肉粥。”
柳姨聽了,先是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裴御城會主動要求喫東西。
她連忙點頭:“我馬上去做。”
說着,柳姨急速下樓去廚房了。
裴御城再次讓許澤把文件拿過來的時候,許澤看見穿着黑色睡衣的裴御城,映着房間昏暗的燈光,滿身的破碎感。
他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不過最終,他還是低低說道:“不是緊急文件,裴總,是季小姐快閃至財閥大廈的離婚協議,她已經簽字了……”
言畢,許澤屏住呼吸。
有點不敢去看裴御城近乎死寂的表情。
主臥裏,寂靜無聲。
除了窗外的雨聲與風聲,什麼都聽不見。
許澤絞盡腦汁想要找話題。
卻聽見裴御城涼涼開口:“拿過來我簽字。”
許澤幫裴御城在牀頭櫃的抽屜裏,翻找鋼筆的時候,不小心將一個黑色的盒子掀翻在地。
印着裴家家族滕圖的黑色摔開。
裏面的鑽戒,當即滾了出來。
戒指,滾了好遠。
視線一路追着戒指而動,許澤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這枚戒指,他是認識的。
前幾天,裴御城才動了把它送給季遇荌的心思……
現在卻滾了出來。
這不是要許澤的命嗎?!
許澤想要以雷厲風行的速度,立刻把戒指撿起來。
誰知……
“不要動!”裴御城突然冷聲制止。
許澤在大腦裏都自動生成了一百種自己的死法,結果,裴御城卻只是拿了鋼筆,在協議上簽字後,便讓他去處理相應的後續處理。
許澤有種大難不死的錯覺。
半糖言情小說 https://power-veg.com/
退出主臥的時候,他心臟都還在劇烈跳動。
而……
主臥裏。
裴御城卻半躺在牀上,黑眸直幽幽地盯着安安靜靜躺在地面的戒指。
震耳欲聾的滾滾雷聲,在遙遠的天際炸裂。
驚天動地的響聲,仿若將房子都要轟塌。
裴御城赤腳下了牀。
他緩步走過去,居高臨下俯瞰着在燈光的照耀下折射着光芒的戒指,最後……他還是彎腰撿了起來。
裴御城赤腳去了偏殿的工具房。
攪碎機的轟鳴聲,混雜在滾滾的雷聲裏,異常的刺耳。
裴御城站在攪碎機旁,看着運轉起來後,快得模糊的齒輪,好半晌,他才緩緩攤開掌。
一路上,拽得太用力的緣故。
裴御城發現自己的掌心,竟然被鑽戒尖銳的棱角都扎破了。
沁出了血。
可是,他竟然不覺得痛。
他只是目光有些渙散地盯着染了自己血漬的戒指。
最後手一揚。
戒指滾入了攪碎機。
面目全非。
裴御城盯着不過眨眼的功夫,便變成了粉末的戒指,抿緊了脣:季遇荌,所有的傻,我都爲你犯過了,以後,再也不會犯了……
……
柳姨端着粥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行色匆匆的劉統要上樓。
她詢問道:“怎麼了?!”
劉統說:“找大少爺有急事。”
聞言,柳姨眉頭當即一蹙,下意識想對劉統說:不管再急的事兒,都往後緩一緩。裴御城現在的身體,處理那麼多事,哪裏喫得消。
結果,不容開口,柳姨眼尾餘光便瞄到從偏門走進來,通身都染了雨水的裴御城,柳姨瞳色當即震了震:“大少爺,你怎麼出去了?!你正在發燒,怎麼可以淋雨?!還有,怎麼連拖鞋也不穿?!”
柳姨急到不行。
裴御城卻黑眸冷漠。
他只是問劉統:“找我有什麼事?!”
劉統遲疑了好大會兒,這才低低開口:“大少爺,寧小姐的經紀人剛剛打來電話,說是寧小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