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驟停的午後,霧氣藹藹,淡黃色的陽光在雲層裏忽隱忽現。
藺城遠郊一處隱祕軍事基地的狙擊場,枯黃的草地,凝結着一層厚厚的冰渣,在金色的陽光裏,冒着一圈又一圈的寒氣。
擁有連家最尊貴嫡系血統的連湛,取下眼罩和耳護,順手便丟給自己的警衛長,拿了消毒的毛巾,一邊緩慢地擦拭着手指,一邊轉眸去瞄還穿着迷彩服趴在草地上射擊的男人,他寡淡的語氣裏,透着納悶與不解:“許澤,最近是哪個不怕死的傢伙,惹到你們家的城爺了?!”
對於狙擊向來不感興趣的蕭翊,抵達狙擊場後,只打了八發子彈,便矜貴非凡地坐在椅子上,悠然喝茶。
聽見連湛的詢問,蕭翊的目光,下一刻也落在趴在狙擊場裏的男人。
在他們這羣人的認知裏:裴御城的心思,又深又沉,難以揣測,他是那種冷靜到血液都沒有溫度的可怕男人。相識這麼多年,他們從來沒見裴御城有過多的情緒。換句話說,他連殺人,都安安靜靜、淡淡漠漠,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然,就是這樣一個安靜自持的男人,卻趴在那裏射擊,足足兩個小時,顆顆子彈都帶着殺氣。
跟瘋了一樣。
這般反常的行爲,委實怵人。
在蕭翊轉動着心思,不斷揣測裴御城從昨晚抵達藺城便全程黑臉的原因時,連湛的聲音,再度傳來:“城爺的自控能力,以及抗壓能力,一向都極強,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他如此失控擺出這副要殺人的模樣?!”
連湛是真的好奇。
裴御城是個什麼存在?!
讓所有人吃盡一切的癟,卻敢怒不敢言的存在。
然而,裴御城此刻那明明憋屈,卻又拿對方無可奈何,只能咬牙和血吞的模樣,怎麼能讓人不亢奮?!
連湛都要激動死了。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見裴御城露出這副表情,死而無憾。
許澤卻沉默不語,只是嚴謹地倒了一杯茶,恭敬地遞過去:“湛爺。”
連湛接過茶水。
觸及到許澤視線時,發現眼神有些飄忽,於是連湛的笑意,變得很詭祕:“許澤,你每天跟在城爺的身邊,肯定知道緣由。說出來,讓我和翊爺幫你們家城爺分析分析,好好排憂解惱。”
光面子的話,連湛說得特別漂亮,但卻揣着一顆極其不安分的八卦心思。
裴御城向來憎惡他們隨隨便便議論他的私生活。
用他的話翻譯:這是不敬,是罪。
輕者,脫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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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者,只有一個字:死!!
所以許澤面無表情地盯着連湛,嚴肅問道:“湛爺,您要命麼?!”
如果不要,他倒是可以考慮透露。
“……”連湛當即被許澤的潛臺詞給逗笑了。他一邊重重放下茶杯,一邊不服氣地冷笑,“命?!在Z國境內,居然有人敢在我面前用這個字威脅我?!到底是誰要誰的命?!許澤,你要搞清楚:我的命,可比你家城爺的命,金貴多了。我敢給,他敢要麼……”
連湛雄赳赳的話,還沒說完。
噠~!
面前的茶杯,粉碎性炸裂。
裏面茶水,當即四處飛濺。
稍稍轉過眼尾餘光,便瞄到趴在草地上,對着靶子聚精會神的男人,這會兒已經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殺氣騰騰的,連湛瞬間秒慫。
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連湛還沒搞清楚好端端的,裴御城怎麼會無緣無故把槍口對準自己,蕭翊已經取下耳朵上的隱形耳機,遞過來:“城爺讓你接電話。”
“……”
連湛差點就掀桌子了。
他一直納悶,隔着兩百米的距離,縱使裴御城的聽力再好,也不會突然把槍口對準他。
原來,梗在這裏。
連湛看蕭翊的眼神,又狠又惡的,齜牙咧嘴地吼:“叛徒!!”
蕭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只是揚了揚眉,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樣。
連湛顫顫巍巍許久,這才接過耳機。
在他大腦把所有美好的詞彙都一一過濾一遍,從頭至尾好好運用起來,拍拍裴御城的馬屁時,裴御城冰冷的聲音,幽幽從耳機那頭傳來:“命,不用你給,我自己來取,一會兒愛惜點兒……”
“……!!!”連湛。
原本定在下午一點的午餐,因爲連湛的緣故,活生生延後至下午三點。
軍隊的三餐,雖然營養搭配很全,但,質量一向粗獷。
換句話說,並沒有什麼美觀而言。
味道也不怎麼好。
可是,被裴御城丟至軍隊森林裏,好好操練了兩個小時的連湛,平日對精緻的食物都挑三揀四的,這會兒卻是大快朵頤,喫得狼吞虎嚥。
裴御城坐在主座上,並沒有動筷子的意思,只是目光冷森地盯着大口大口扒飯,渾然沒有一點連家繼承者該有的優雅與矜貴的連湛。
感受到裴御城探究的目光,連湛狠狠扒了口飯,又夾了塊肉塞進嘴裏,這才擡起頭看過去:“城爺,你怎麼不喫啊?!盯着我看做什麼?!不餓嗎?!藺城這處你全資的軍隊,伙食的味道還不錯。”
說着,連湛又低頭,狠狠扒了口米飯。
裴御城卻黑眸森森的,聲線寡淡又冷漠:“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連湛口齒不清地反問。
“連家的繼承人,我是不是應該換一個。”
“噗~……”連湛當即把嘴裏的飯,全部噴了出去。
這次,不止裴御城,就連蕭翊都蹙起眉頭,露出嫌棄到不行的目光。
連湛情緒激動地站起來:“爲什麼要換掉我?!”
他不服。
他抗議。
他有小情緒了。
裴御城眉頭都不皺地回覆:“沒有一點連家該有的高貴皇族血統的模樣,如果你繼承連家大統,與你共事,怕是很丟臉。”
連湛聽了裴御城的奚落,頓時不高興到極點:“我怎麼沒有皇族高貴的血統了?!又怎麼丟臉了?!”
“城爺的意思是:光從你喫飯的模樣,就可以看出,你做事不嚴謹,你若繼承連家的統治權,以後怕是會出很多紕漏。”蕭翊在旁邊翻譯。
連湛聽了,愈發激動:“我做事不嚴謹?!會出很多紕漏?!要不要這麼斷章取義的侮辱人?!我再怎麼不濟,至少不會像城爺連個女人都馴服不了,一個慘遭女人拋棄的男人,有什麼資格恥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