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和餘十九趕忙又重新跪在地上,胤祐急喊道:“兒臣不敢欺瞞皇阿瑪。”
“老七!”康熙的語氣稍重了些,隱有幾分不滿,“你可知,如今有些關於你這福晉的流言蜚語,傳到朕的耳朵裏了?”
胤祐只跪着,沉默不語。
康熙自是瞭解這個兒子倔強的性子,但仍是被他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得氣息不穩。
“老大因爲巫蠱之術被圈禁,老八因爲道士算命之言被關進宗人府,你不引以爲戒,反而將一個妖孽留在身邊,你讓朕如何護得住你!咳咳咳咳……”
康熙的語氣越來越重,聲音也越來越大,最後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皇上息怒啊!”梁久功適時上前勸慰,給皇上拍了兩下背,“可莫要氣壞了身子。”
好一會兒,就在梁久功都要叫太醫的時候,康熙才終於止住了咳嗽,微微嘆了口氣,“老七,你若是肯說實話,朕就允許你只休妻,尚可留她一條性命!”
胤祐的眸子猛地瞪大,驚愕地看向坐在上首的皇上。
“不然,朕就只能以鐵血手段除妖邪了!”
“皇阿瑪!”胤祐終於忍不住,驚呼一聲。
皇上咬緊了牙關,“只要你肯說實話,都不行嗎!”
胤祐攥緊了拳頭,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那張臉,莫名有點像自己年少時候的模樣。
想想他年輕的時候,好似也如此執拗過。
皇上忍不住有些心軟,再想想這個孩子從小就受盡磨難,他也不忍心苛責了。
“老七呀,你自小身體就不好,沒能長在朕的身邊,朕對你,是有幾分愧疚的。”
胤祐擡了下頭,神色之中染了些愕然。
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從皇阿瑪口中聽到愧疚二字。
“你從小就長得瘦瘦小小的,離開朕的身邊時,才這麼高。”
皇上擡手在自己身側比了一個比自己膝蓋也高不了多少的高度,“那時候,老八都比你高了。”
“你從小最是懂事,不哭不鬧,不爭不搶的,皇阿瑪雖未抱抱你,但也是記得你的。”
餘十九偏頭,就見胤祐面上露出幾分動容,她就忍不住心酸了。
胤祐少年時,到底是受了多少苦了,到如今,皇上不過說了幾句虛無縹緲的好聽話,就讓他心軟了。
原來,從沒擁有過的東西,即使再裝作毫不在意,心底裏一直都是渴望擁有的。
“老七呀,你與朕說實話,只要你說實話,朕便不苛責你。”康熙聲音放緩了不少,似在徐徐誘之。
胤祐纔剛軟下來的心,聽見這話,倏地就涼了。
就好似,纔剛剛從冰天雪地進入一件染着火爐的屋子,轉眼這屋子就又被大雪壓塌了,連帶着他整個人都被壓在底下,連喘息都難。
他果然是從沒有被期待過,也從沒有被記得過的。
皇阿瑪也和額娘一樣,偶爾和他說些好聽話,一個是爲了從他這裏得到什麼,另一個是爲了讓他放棄什麼。
就在他將自己困進無邊的絕望之中時,忽然有一道暖流從自己的身側傳來。
他低頭看下去,就見餘十九大袖遮掩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細微的暖意被餘十九傳遞過來。
再擡頭,就對上餘十九心疼的目光。
對!他不是孑然一身了。
他有十九,有弘煦。
曾經沒能擁有的,如今十九正在補給他。
於是,他跪直了身子,無聲地和康熙對望。
沒有答案,但康熙已經從胤祐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他的回答。
“啪”地一聲,手邊的茶盞凌空砸下去,卻終究還是在扔出去的那一瞬間,偏了一點,砸在胤祐的腳邊,而不是直接砸在他身上。
“梁久功!”康熙高呼。
然從前不用自己招呼,只一招手就會出現的人,這會兒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竟然沒回音。
他轉頭去找了一下,果然身邊沒有了熟悉的身影。
此時的梁久功,正在門外和一個小太監說話,“你趕緊去四爺府上,將今日之事告知,讓四爺想辦法!快快!快去!”
“是,師父!”小太監轉身就跑,看速度,應該能把鞋底子都磨漏了。
看着小徒弟離去的背影,梁久功悄悄鬆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梁久功的耳邊響起了皇上的招呼,他不敢磨蹭,端着茶水就進了南書房,“皇上,奴才來遲了,奴才瞧着之前的茶水涼了,奴才去給皇上換一杯茶水。”
康熙一肚子的氣,也被撫平了許多,瞪了梁久功一眼:“宮裏是沒人了嗎?端茶倒水的事情,還要你親自去做?”
梁久功陪着笑臉,“這是四爺之前獻給皇上的金絲脆,這茶本就金貴,再加上四爺一片孝心,奴才擔心底下人手腳笨給糟蹋了,這才親自去煮了,皇上若是不願意,下次奴才就讓底下人去煮。”
聽說是老四送的茶,康熙的氣又消了點。
他這麼多兒子裏,總算還有一個孝順的,不像眼前這個,整日就只知道和他耍脾氣!
“你,去老七府上,把那位三阿哥帶進宮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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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十九心中一顫,就要上前哀求。
胤祐一把按住餘十九的手,纔沒讓她在殿前失儀,但他本人的表現,也不必餘十九強多少,“皇阿瑪,稚子何辜!”
“稚子無辜?有個被人指認的妖邪額娘,他無辜?朕告訴你,若是證實妖邪之事屬實,你這小阿哥也不用要了,愛新覺羅容不下要挾!朕會爲你再多指幾個貴女,兒子女兒,都能再生!”
“皇阿瑪!”胤祐苦苦哀求一聲,如同杜鵑啼血,“皇阿瑪,兒臣只是喜歡十九,兒臣何錯之有?”
“兒臣長這麼大,從來不爭不搶,如今十九已去,兒臣只想要一個和她面相相似的女人,便被有心之人傳成了妖邪詭異!皇阿瑪真的連這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兒臣嗎?”
胤祐給康熙磕着頭,是眼含熱淚,祈求道:“皇阿瑪,求皇阿瑪饒了臣妾的福晉和兒子吧!他們真的不是什麼妖邪啊!”
胤祐一時慌了神,卻忘了,康熙一輩子剛強,最看不過去的就是軟骨頭。
他這幅爲了一個女人苦苦哀求的模樣,實在不像是愛新覺羅的子孫,虧得他之前還覺得這小子有幾分像他。
怒極之下,康熙又厲喝一聲:“梁久功,還愣着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