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
年輕的女人躺在藤椅上,伸着懶腰打着呵欠,眼角泛着淚花。
這是座不大不小的鄉下莊子,兩進兩出,看着寬敞,可院中樹植多,偏後的地方還辟了個水池子,就顯得這地界兒有些窄了。
小孩兒瞪着一雙漂亮烏黑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螞蟻窩瞧。
那女人又打了個呵欠,懶懶的問道:“有個什麼好看的?你看了得有一個時辰了。”
“我在數螞蟻呢。”
小孩兒奶聲奶氣的答着話,回過頭來,招了招手。“額娘,你也來瞧瞧嘛。”
“我纔不要。你自己慢慢數吧。”
丫頭翠翠端來一碗甜湯,招呼着:“小少爺,來喝點湯,您看您一頭汗。”
“好。”
小孩兒也就不蹲着數螞蟻了,起了身跑到了翠翠跟前,自己捏着勺子舀湯喝。
翠翠一臉慈愛的看着他,又轉頭對那女人說道:“十九,咱們小少爺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小孩兒了,整個方圓五百里怕都找不出更機靈的孩子了。您說您是怎麼教的啊?”
“啊?”
餘十九訝然,“他哪兒聰明機靈了,不就是個普通小孩兒嗎。”
話音剛落,普通小孩兒摸了摸翠翠的臉,滿臉花癡的說道:“翠翠,你長的真好看,你等我長大了,給我做媳婦兒好不好?”
“噗……”翠翠笑出聲來,逗他說:“可是等您長大,我都已經老了。”
“瞎說,我額娘說了,美人在骨不在皮,美人是不會老的。”
一席話逗的翠翠笑的花枝亂顫,他摟住小孩兒,親暱的不行,又和餘十九說:“看吧,咱們小少爺就是比平常小孩兒厲害,說話清楚,又聰明,還長的這麼好看呢!”
說到這裏,翠翠有些遲疑,卻還是忍不住,再次問道:“十九,您來我們這兒,從我進來伺候小少爺起,滿打滿算怎麼着也兩年了吧。可是我每次問您,爲何是您獨自帶着孩子,爲何從沒見過小少爺的阿瑪,您從不肯說。這會兒小少爺還小,可他長大了,總要鬧着找阿瑪的。”
餘十九聞言,擰着眉望了望天,表情很認真很努力的回想了半天。
然後嘆了口氣,對翠翠說:“翠翠,說來你可能不信…”
“但是你是真的忘了。”翠翠接了她的下半句話。
順勢還翻了個白眼。
餘十九笑彎了眼,點頭應道:“沒錯,我忘了。”
翠翠抱着孩子準備進屋給他清洗一下,瞥了餘十九一眼,說:“算了,我以後也不問您了,您也別再拿這種說辭來糊弄人,叫別人聽去,要編排您的!”
餘十九笑而不語。
這丫頭本是附近一家農戶的姑娘,餘十九來的時候,正逢她家雙親剛剛故去,親親戚戚的欺負小姑娘一個人,正想坑騙她的田產,餘十九幫了她一把,還順勢買下了這周圍不少田地,讓她過來幫自己照顧孩子。
日常,這莊上還有個耳朵不怎麼好的老阿婆,也是村上的獨居戶,早些年,丈夫得病沒了,兩個兒子去隨了軍,就再也沒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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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十九看她可憐,便問她能不能來幫忙做些盥洗膳房的活兒。
於是,這小莊子裏,四個人的小日子這麼一過,便已是兩年……
餘十九停止了回想,突然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兒,便喊道:“翠翠!待會兒去找他們把租子收了!這些人愈發的不自覺!咱地主家也沒餘糧啊!”
這時,阿婆抱着一簸箕新鮮蔬菜推門進來,熱情的應答着:“您要喫魚苗啊?那東西有啥好喫啊?晚上給您烙幾個餅子喫吧。”
“啊,行,隨您高興吧。您做什麼我們喫什麼。”餘十九擺擺手,知道阿婆又聽岔了。
阿婆捧着簸箕,嘴裏念念叨叨的朝廚房走,忽然又咦了一聲,眯着眼朝餘十九看過去,“哦,對了,隔壁李三狗子田裏出事兒了呢。”
“什麼事兒啊?”餘十九踏進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李三狗子是村裏出了名的潑皮,估計又是爲了那一畝三分地和誰拉扯起來了吧?要不就是誰誰誰的菜苗鑽進他的地裏來了,要不就是誰家的鋤頭不小心挖到了他的紅苕葉了。
餘十九沒當回事兒。
阿婆走過來,對餘十九大聲說:“是有一堆人,像是那些富家子弟出來打獵遊山的,踩壞了他的地,叫人家賠銀子呢,對方也不依,估計這會兒都打起來了。”
餘十九點點頭,摸了摸耳朵,側頭對阿婆說。
“知道了,阿婆,其實你說話大可以小聲一些的。”
阿婆眨眨眼,點點頭。“哦。”
轉眼日頭漸沉,夕陽熹微灑下金燦燦的茫光,餘十九站在院中,看着漫天紅霞,雲捲雲舒,那雙漂亮的柳葉眉卻總似無法完全舒展開,彷彿蘊藏着無盡的心事。
“額娘…”
被洗的乾乾淨淨換了一身月白色衣服的小孩兒被抱到了她面前,朝她伸手。
“我洗的香香…”
餘十九柔柔一笑,將他接了過來。使勁在他脖子上嗅了嗅,逗弄道:“額娘聞聞,啊呀,真的好香啊…”
就在這時候,大門卻被重重敲響。
翠翠笑着去開門,還一邊和餘十九說:“您前腳還說人不自覺呢,這不將租子給您送上門來了?”
拉開褐色大門,翠翠笑容卻逐漸消失了,看着門口幾個穿戴盔甲的士兵,翠翠有些緊張的詢問道:“你們是?”
“姑娘不必緊張,我們是京城過來的,遊獵玩山,我們紮營的地方離你們這個村子最近,我們的糧食有些短缺,所以過來問問,能不能付些銀子給你們,在你們菜地裏摘一些?”
答話的人是個面相溫潤的男子,語氣也很恬淡,讓翠翠提起的一顆心漸漸放下了。
她答:“這位爺還請見諒,我們姑娘有些田,可也是租了別人去了,我們日常用菜用糧,也是花錢買的。你們不如再去隔壁鄉鄰問問。可有現成的能賣你們?”
那男子似有些失望,倒也沒多爲難,便拱手道:“多謝姑娘,既然如此,打擾了。”
“哼,這宅子是周圍最爲寬敞的一家了!怎麼可能沒有采摘的良田!我看他們就是與方纔那個狗東西沆瀣一氣,故意勾結好了,想敲個高價!”
又有一個高大男子急匆匆的走了過來,不滿道:“老五,你讓開!我來與她說…”
餘十九還疑惑聽着怎麼吵起來了?
她抱着孩子朝門邊走,“翠翠,到底是誰啊?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