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佑心間微顫,瞳孔都不自覺緊縮了下。
眼前的人,是個年歲不大,性情頗爲乖張的小女子,此刻卻用了一種萬分誠懇且真摯的眼神望向自己,彷彿在說:我可以保護你。
沒有多想,胤佑伸手抱住了餘十九。
他緊緊的抱着她,餘十九身材纖細,不盈一握,似乎再用力一些,就能將其折斷。
“十九。”胤佑低低的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聲音有些沉悶。
餘十九拍了拍男人寬闊的背脊,柔聲安撫道:“我在這裏,你可以靠着我。”
………
餘十九歇在了賞花落。
今日胤佑累乏了,南書房裏,壽康宮裏,延禧宮內,耗了他不少心神,簡單用了些晚膳,洗漱之後,很快便睡着了。
‘吱呀’——
房門推開,餘十九走出來,正碰上錦屏端着剛染的香爐要進來替換。
“餘格格,主子爺歇下了嗎?”
“恩。我瞧他真是困的不行了。”餘十九點點頭,嘆了一聲,又補充道:“明兒一早,讓膳房燉點什麼紅棗當歸之類的湯羹吧,補氣最好了。”
“是,奴婢記下了。”
錦屏快步進去換了香爐,再出來時,瞧見餘十九站在院中仰頭望星星。
“餘格格,您怎麼還不休息呢?已很遲了。”錦屏關心詢問,餘十九回頭看了錦屏一眼,復又望天,輕聲問:“錦屏,你在七爺身邊伺候多久了?”
聞言,錦屏便張着手指細細數了一下,“得有十四五年了吧,奴婢是從恭親王府出來的。”
“恭親王府?”餘十九想起來了,富察氏曾與她說過,胤佑小時候是養在恭親王府的。
她側目,喃喃道:“難怪方纔成貴人說七爺小時候是別人的兒子,長大一些了才做回了皇上的兒子。”
“恩。”錦屏微垂着眼眸,輕聲道:“主子爺七歲被送進了恭親王府,奴婢就是那個時候被指到了主子爺身邊的。主子他在恭親王府養了五年,又回了宮裏,奴婢也跟着一道。”
那還真是挺久了,餘十九有些意外,輕笑着:“那你與七爺,算是兩小無猜了。”
錦屏連連擺手,“可不敢這麼說。他是貝勒,奴婢是下人,主僕有別。”
話聽完,餘十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一會兒又兀自搖了搖頭。
不知她在想什麼。
倒是錦屏又說話了,“餘格格是有話要問奴婢嗎?”
餘十九沒有否認,“我可以問嗎?你若是爲難,可以不說的。”
錦屏搖頭,答道:“沒什麼爲難的,只要是奴婢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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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說,七爺開府已久,每年都有新人進府,可爲何府上只有側福晉生的孩子呢?”其實經過今晚的事兒,餘十九心裏有些猜想,她想試試看能不能從錦屏這裏得到證實。
錦屏躊躇了一下,慢吞吞的說道:“主子爺寡慾,並不如何召人侍寢。這兩年偶而有之,也會賞下避子湯。”
說罷,錦屏神情多了一分驚異,又說:“我曾問過主子爺,可否要稟明福晉賜賞,這賜賞裏頭,一般就有避子湯,可主子爺卻說不必了,奴婢想來,主子爺是看重您的。”
餘十九輕輕搖頭,聲音輕緩,在這夜晚輕盈的像一陣風。
“錦屏,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錦屏抿了下脣,幽幽說:“奴婢知道,您是想問爲什麼主子爺不想再要孩子…這幾年,府裏殤了好幾個孩子,不止成貴人責罵,皇上也不高興,偏巧其他府裏的,個個能生會養,不知哪個嘴賤的,胡亂言語,說是主子爺命硬。主子爺就…不想要了唄。”
餘十九眼神顫了下。
說到這裏,錦屏眼圈都紅了,她低着頭,囁嚅道:“奴婢是個下人,這些話本不該說,可今日您問到了,奴婢就當與您聊天兒吧,人人都講多子多福,主子爺哪裏是不想再要孩子?分明他是怕自己福氣不好,照拂不了小娃娃,白讓人來這人世走一遭,沒活明白呢,就沒氣兒了,豈不是可憐?”
說着說着,錦屏聲音低下去了,還帶着明顯的嗚咽。
餘十九沒有回頭,還在望月亮,看星星。她低聲說:“其他府裏,殤了孩子的也不少吧,怎麼就偏說七爺的不是?”
“別的府裏的主子,有親額娘養着,外祖家護着,甚至還有皇上看重。福氣夠夠的,哪裏像咱們主子爺…不一樣的…”錦屏搖搖頭,點到即止不肯再說了。
她是個下人,今晚的話已經說的過多了。
“真是荒謬。”餘十九輕輕嗤了一聲,她擺擺手,催着錦屏也快去歇息。“我回珊瑚院去一趟,你也快歇下吧。”
“是。”
錦屏做了個禮,退下了。
許是這兩日沒回珊瑚院,再踏進時,餘十九覺得似乎哪裏不一樣了。
安靜了,往常這個時辰,她們四人還在一塊兒待着不肯睡呢。
要不看陳氏刺繡,要不看富察氏作畫,再不然就聽李佳氏唱歌兒,聽餘十九講故事都能鬧到大半宿,開心快活的很!
可今晚卻很寂靜,甚至消沉。
餘十九嘀咕了一句‘怎麼回事兒?’
她推開自己的房門,不大的聲響卻吵醒了牀上的人。
“十九,是你嗎?”
餘十九到桌上點了燭火將屋內照亮,看清那人,臉上立刻堆滿了笑。
“富察姐姐!”
富察氏從牀上起身,快步過來,緊張又開心的詢問道:“你沒事兒了!”
“沒事兒,一點事兒沒有。”餘十九端着燭臺,轉了一圈。
“小心點!”
富察氏忙把餘十九手裏的燭臺取下,放回了桌上,安下了心,拍着胸脯感嘆道:“聽說側福晉出了芙蓉院,直接就去遇水院找你晦氣去了,我們急的不行,可又沒法子,只好在院子裏等。好在你平安無事。”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富察氏手做合十,唸了兩聲佛號。
“嘻嘻,讓你擔心了。”餘十九拍了下富察氏的肩膀,又問:“陳姐姐和李佳姐姐呢?”
“小璞睡了,她原本想與我一起待你屋子裏等,可綿瀅像是有些生病,小璞照顧了一些時候,也撐不住,就睡了。”
富察氏解釋了兩人的去處,還是不放心,拉着餘十九的手左右察看,一會兒又摸摸頭髮,一會兒又捏捏肩膀,像是擔心自家養的豬出了圈去遭別家逮去下鍋了。
餘十九也不攔她,任她捏圓搓扁。
“李佳姐姐病了?嚴重嗎?怎麼不稟報福晉請府醫來瞧瞧呢?”
富察氏答:“我與小璞也是這樣說的,可綿瀅說沒個大礙,睡兩日就好了。”
餘十九還是有些不放心,嘀咕道:“唔,這樣不行,萬一耽誤兩日反而嚴重了怎麼辦?落了病根可不行。”
誰知,富察氏卻沒有聽她說話,而是冷不丁的問了句。“主子爺沒有爲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