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胤禛離開後,胤祐轉頭就向康熙告狀:“皇阿瑪,您看看老四還哪裏還有點兄長的樣子!”
康熙沒好氣地瞪了胤祐一眼,“行了,在你老子面前裝什麼?”
餘十九駭然看向胤祐。
胤祐半點都沒有被拆穿的窘迫,湊到牀邊,自己拉了個秀墩子坐下,“皇阿瑪您也是,您就不能少說幾句,非得讓我四哥記恨上我您才舒心?”
康熙拎起一邊的枕頭就抄胤祐砸過去,“逆子!”
胤祐擡手接過軟綿綿的枕頭,遞給站在自己身後的餘十九,“皇阿瑪這兒有我就行,你去那邊坐一會兒,把枕頭放在腰後邊舒服一點。”
餘十九看了眼胤祐遞過來的枕頭,看了眼胤祐,又看了眼氣沖沖的康熙,默了默,接過枕頭,朝着康熙福了福身:“謝皇阿瑪賞賜。”
轉身抱着枕頭就去軟榻上靠着去了,當真是半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
康熙躺在牀上,看着在自己面前毫不顧忌的兒子和兒媳婦,就氣不打一處來。
胤祐察覺到康熙的隱而不發的佯怒,順勢開口:“兒臣惹皇阿瑪生氣了?要不兒臣先帶着福晉退下,就不在這兒讓皇阿瑪礙眼了?”
“你敢!”康熙厲喝一聲,指着胤祐,“你就給朕坐在這兒,坐到天亮!”
胤祐苦着一張臉,坐在秀墩子上,一會兒揉揉腰,一會兒敲敲腿,時不時的唉聲嘆氣。
“哎…”
“哎…我這腿啊,這麼多年了也沒個起色…”
“哎…”
他糟心,康熙看了更糟心。
倒是餘十九,舒舒服服靠在軟榻上,小几上還有宮女送進來的茶水點心蜜餞伺候着,看父子鬥法,像是看戲一樣,好不自在。
康熙到底年紀大了,又生着重病。
此番和胤祐剛了一會兒,氣力消耗不小。
他忽然嘆了口氣,幽幽道:“朕知道你不想爭。”
“兒臣是不能爭。”胤祐實話實說。
年少時候,他未嘗就沒有氣吞山河的雄心壯志。
只是,“不只大清,歷朝歷代,都不曾有過一位皇帝,一位儲君,是兒臣這般模樣。”
他爭上一爭,若是輸了倒還好,只讓人說他不自量力。
可若是贏了,要叫人說大清有個瘸子皇帝,要叫人說康熙帝一聲三十餘個皇子,最後竟然叫一個瘸子做了皇帝,豈不是矮子裏找大個兒。
反倒叫人將這一幫龍子龍孫們給看低了去。
康熙聽了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你便是因此,妄自菲薄?”
“兒臣不是妄自菲薄,是實話實說。”
“而且,皇阿瑪,就算兒臣想爭又如何?兒臣是有些小聰明,但論治國之道,斷不敢和四哥相提並論,便是八弟,我也是不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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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目光一閃不閃地看着他,這是這個兒子,第一次在他面前說實話。
也是他第一次表現出自己的野心,只是這野心都還沒開始付出行動,就被他自己掐滅了。
“你家老大,還跟着十四呢吧?”康熙忽然問,“不爲自己爭,也不爲兒子爭一爭嗎?”
“皇阿瑪,時至今日,兒臣便是想爭,也來不及了。”
他手底下,可是一個人都沒有。
不如老四手下有田文鏡這等文臣,又有李衛和年羹堯這等能領兵的悍將。
他一無所有,難道只憑一肚子的小謀小策去爭嗎?
“便不顧你家老大的死活了嗎?那孩子,是叫弘曙吧,二十三四歲了?”
“是叫弘曙,今年二十四歲了。”胤祐輕聲答道,“兒臣身爲父親,自會拼盡全力保護自己的兒女。”
說到這兒,胤祐深深看了康熙一眼,“就如同皇阿瑪一般。”
從胤褆到胤礽,再到胤禩,不管這些兒子做了多過分的事情,康熙可從未下過殺手。
他是任由兒子們爭鬥,作壁上觀,但也在盡力保護着每個兒子,不讓他們在爭鬥之中隕落。
康熙忽然嘆了口氣,用很低的聲音說道:“皇阿瑪老了。許多事…有些力不從心了…”
他的潛臺詞多明顯:以後就護不住這些兒子了。
近些日子,看着老四對從前助益良多的老七都這般忌憚,時常試探,康熙便也忍不住想,待老四當真君臨天下,能容得下那些曾經和他爭奪過的兄弟們嗎?
他可是差點連老七都容不下。
若非老七在他面前一個勁兒的裝瘋賣傻,他怕是都要直接對付老七了。
“皇阿瑪,不論四哥對兄弟們如何,兒臣認爲,他一定會是一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的。”
康熙冷笑一聲,斜睨了胤祐一眼,“你對他已經多有打壓了,還幫他說好話?”
“四哥要對付誰,大抵也是從前和他作對的。”胤祐聳了聳肩,“我可從不曾與他作對,甚至還曾經相助一二,想來真到了那一日,四哥也不會對我趕盡殺絕。”
“我呢,也正巧不願意在京城受束縛,想出去走走,看看大清的江山,在皇阿瑪的治理下,是何等昌明隆盛。”
康熙聽着他明晃晃的馬屁便笑了:“可惜,朕大概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想了想,康熙又說:“若是他真放了你出京城,你看着這大好河山安逸,也到皇陵,與朕說一聲。”
胤祐心頭突然刺痛,“皇阿瑪,您別這麼說…您是真龍天子,會千歲萬歲…”
康熙朝着胤祐擺擺手,“行了,又不是千年老妖怪…你們先退下吧,朕歇一會兒。”
此時宮門已經落鎖,胤祐和餘十九便去了成嬪宮中住下,次日一早,兩人才起身收拾妥當,要去給康熙侍疾,就聽太監來傳話,說是康熙病危了。
胤祐一條腿邁出門檻,另一條腿一軟,直接就栽了下去。
“七爺!”餘十九忙將人扶住。
胤祐顫着身子搖了搖頭,擡腿就朝着乾清宮跑過去。
等他到那兒的時候,乾清宮門口已經跪倒了一大片的人。
胤祐拔腿就朝着乾清宮裏跑,卻在門口,被人攔住了。
“隆科多!”胤祐瞪向來人。
“淳郡王恕罪,陛下正在和雍親王單獨敘話,下令不允許任何人入內。”隆科多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並未將胤祐當一回事。
胤祐深吸一口氣,緩緩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