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容慎慵懶地掀開眼皮,眸底深如幽潭,“聯繫上了?”
“還沒有。”程風悻悻地搖頭,隨後又想到了什麼,口吻稍顯雀躍地補充,“但可以確定,那些代碼就是我們想要的。”
容慎微微勾脣,望着遠處的綠植,低沉出聲,“儘快搞定。”
“是,九爺。”
程風走後,蘇屹亭仍舊懶散地倚着石臺,相比他們討論的直播代碼事件,他更關心容九對相親的態度。
“老九,如果老太太鐵了心要給你安排相親,你打算怎麼辦?”
容慎順手撈過池邊的真絲睡袍披在肩上,起身時瞥向蘇屹亭,“再說,你先回吧。”
蘇屹亭自討沒趣,笑罵一聲就轉身離開了雲巔別墅。
反正早晚都會有結果,他倒是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容老九相親的名場面了。
……
過了個週末,安桐接到了心理健康中心的啓動治療通知。
週二,陽光晴好。
健康中心頂樓的陽光房裏,輕音樂環繞四周,安桐和容慎落座在琉璃桌兩旁。
男人打量着對面少言寡語的女孩,她今天的狀態比前兩天要好一些。
雖然還是披着長髮戴着漁夫帽,至少她的眼神有了些溫度。
容慎將白襯衫的衣袖翻卷至小臂上方,擡眸睨着安桐,開門見山,“什麼時候產生的厭世情緒?”
男人邊說邊拿起紫砂壺倒了兩杯茶,儒雅端方的舉止看起來賞心悅目,很容易令人卸下心防。.七
安桐接過茶杯,“三年前。”
男人垂眸呷了口茶,繼續詢問:“原因?”
安桐低頭,帽檐落下一片陰影,遮住了她的神態,“生離,死別。”
不知是不是有難言之隱,短短四個字,她卻在中途特意頓了一下。
話落,輕音樂恰好停了,房間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容慎端詳着她的眉眼,嗓音是一貫的從容,“方便的話,把帽子摘了。”
安桐猶豫了兩秒,還是照做了。
如此,小姑娘終於露出了全貌,容慎也得以更全面地觀察她的狀態和表情。
男人在看她,安桐則平靜地與他對視。
可能她自己並不知道,由於經常戴帽子,導致她頭頂的髮絲有一圈明顯的壓痕,再搭配幾根起了靜電豎起來的呆毛,越看越有點慘兮兮的味道。
慘是慘了點,但確實夠特別。
做事特別乾脆,氣質特別消沉,樣貌也特別出衆。
這些特質加起來,安桐足以稱之爲獨樹一幟。
唯一的缺點,年紀太小,眼界略淺。
容慎摩挲着紫檀手把件,別有深意地審視着安桐,“拖了三年纔來接受治療?”
安桐很輕微的聳了下肩膀,“還得活着,不是麼。”
如果沒有那場生離和死別,如果沒有情感剝離症的困擾,她可能也不會變成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求生慾望是本能,除了進行治療,她別無選擇。
“生離死別是人生常態。”容慎姿態隨意地靠向了椅背,循循善誘:“若是你自己不肯放下,任何疏導都沒用。”
這番話,不可避免地安桐產生了情緒波動。
安桐目不轉睛地望着容慎,良久,問道:“那如果他們是因爲我……”
男人緩緩勾起薄脣,聲線透着能安撫人心的穩重踏實,“自我譴責除了增加負罪感,其實毫無益處。不管生離死別的是誰,安小姐,我們都要相信……生死有命。”
這個邏輯,堪稱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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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細細琢磨,又似乎有違道德,且不近人情。
安桐心理揹負了三年多的負罪感,被他說的一文不值。
可笑的是,她竟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面前這個不知年長她多少歲的成熟男人,明明不像傳統意義上的治療師,說出來的話卻字字珠璣。
安桐扭頭望向窗外,很久都沒說話。
也許是被消極負面的情緒包裹太久而不堪負荷,以至於容慎的寥寥數語,就在她心裏埋下了一顆重燃希望的種子。
“也許……”安桐抿了抿脣,半晌纔出聲,“你說得對。”
……
第一次的心理疏導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不到二十分鐘,便草草結束。
安桐準備道別離開,剛走到門口,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自她背後響起,“下次治療把頭髮紮起來。”
“不扎會影響治療效果麼?”
容慎優雅地調整了坐姿,濃眉輕揚,“會。”
先前的談話已經初步建立了信任,安桐沒有糾結,點頭說知道了。
男人沒再開口,目送着安桐離開的背影,深邃狹長的雙眸陡地掠過一道精芒。
出身普通沒有背景,不牽扯任何豪門利益,作風乾脆果斷且患有情感類疾病的小姑娘,除了年齡,方方面面都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
容慎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角,隨即撥了通電話,“老太太挑選的名單給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