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過了一天,席蘿便徹底領悟了一句話。
一入營隊身不由己。
並非是她矯情,而是從沒接觸過這樣千篇一律的營隊生活。
所有的生活重心用幾個簡單的詞彙就能形容。
喫飯、訓練、休息、日復一日重複循環。
席蘿身爲女記者,只有第一天入營住在了宗湛的房間,之後就被丟進了女兵宿舍,還好死不死地變成了方爭蓉的室友。
重點是,四人間,她睡方爭蓉的上鋪。
而睡在女宿舍的後果,就是每天的作息時間逐漸被她們同化。
席蘿也不想這樣,但方爭蓉的原則性極強,只要席蘿不起牀,她就在牀邊吹起牀哨,差點沒把糾察兵引過來。
就這樣,席蘿潛移默化中養成的早起的習慣,但早睡是不可能的。
這天下了場春雨,早飯過後,全隊集合去訓練場站軍姿。
席蘿懶洋洋地趴在通訊室裏打瞌睡,迷迷糊糊就感覺有人敲桌子。
她可能是夢迴南洋了,還以爲在自己的老闆室,皺着眉要求道:“去給那杯Latte,三個shot。”
敲桌子的聲音停頓了兩秒,隨即傳來方爭蓉極具辨識度的不悅嗓音,“席記者,這是營隊,沒有你要的latte。”
最後幾個字,她特意咬重了發音。
席蘿醒了,雙手捂着臉,長吁短嘆,“你們可真窮。”
“席記者,你說什麼?”方爭蓉沒聽到她的咕噥,但直覺不是好話。
近幾天的接觸,她對席蘿的牴觸情緒越來越高漲。
不但沒有身爲記者的自覺,還經常無視規矩私底下去炊事班開小竈。
這些,方爭蓉還沒彙報給宗湛,但如果席蘿繼續作妖,她不介意打個報告。
席蘿單手支着額角,眯着眼從旁邊拿起手機,然而電話還沒撥出去,方爭蓉又說話了,“這是你的雨衣,今天上午集體訓練站軍姿,就在綜合訓練場。”
“需要我做什麼?”席蘿仰身靠着椅背,眉眼微凝透着幾分不耐煩。
方爭蓉彷彿背課文般的語氣,鏗鏘有力地說道:“站軍姿是營隊標準化訓練的基礎,指揮員剛纔打來電話,請您去現場觀摩記錄。”
席蘿掃了眼桌上綠油油的雨衣,又望着窗外的瓢潑大雨,生無可戀地站起來,拿着手機和雨衣就走出辦公室。
指揮員是誰她暫時不知道,但她突然想作妖了。
下雨天,站軍姿,安排訓練的人八成有什麼大病。
綜合訓練場,三個方隊的戰士們立在雨中巍然不動。
後方牆上的標語是:令必行,禁必止,鋼鐵是紀律,服從是天職。
此景,完美詮釋了氣勢磅礴,堅定不移的信念。
席蘿站在雨中凝神觀望,帽檐下的雙眸時而閃過狡黠。
不多時,有人走來,伴隨着淅淅瀝瀝的雨聲,男人渾厚的嗓音徐徐入耳,“你跑來湊什麼熱鬧?”
席蘿站在方陣的右前方,白淨的臉頰掛了少許的雨滴,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你這個問題,跟強.奸犯詢問受害者舒不舒服有什麼區別?”
不就是他授意指揮員讓她來的!
宗湛穿着雨衣,迷彩帽已經被雨水打溼,他蹙起眉頭,低聲道:“席蘿,你一天不作就難受是吧?”
“我?作?”席蘿很不高興地轉眸瞪他,下一秒,又揚脣發笑,“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我可就開始了。”
不等宗湛阻止她,席蘿直接摘下了雨衣的帽子,迎着滂沱大雨舉起手機就對着方陣開始拍照。
堂堂首席記者,爲了記錄軍姿的風采,陪着戰士們一同淋雨,這胸襟,這氣度,比女兵還颯爽。
戰士們愈發挺直脊背,目光如炬,迎着雨炯炯有神。
席蘿繞着方隊邊走邊拍,臉上還端着無比崇敬的表情,“同志們,辛苦了。”
站在最邊上的兵娃子,差點沒喊出爲人民服務的口號。
宗湛就立在雨中看她表演,細密的雨線模糊了他的輪廓,這遮不住他眼中的玩味。
席蘿就這樣在雨中晃悠了十分鐘,雨水沿着她尖細的下顎不斷滴落,髮絲也黏在了臉上,透出幾分狼狽和柔弱。
雖然玩心大起,但席蘿確實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大雨滂沱,依舊難涼熱血。
他們堅韌無懼的眼神,像是夜空中最亮的啓明星。
席蘿吹了吹脣瓣上的雨水,站在原地又看了三秒,然後以一種極爲柔弱緩慢的姿勢摔在了佈滿水窪的地上……暈了。
可能是她摔倒的方位不太合理,以至於足足過了三分鐘,才被巡視的指揮員發現她暈倒了。
沒辦法,營隊鐵律,站軍姿的時候,他們就是哨所旁的白楊,任你如何作妖,我自巍然不動。
哪怕女記者暈了,戰友們也只能深感同情和敬佩,畢竟哨所旁的白楊不能說話。
如此,指揮員突然發現席蘿暈倒,連忙衝過去扶起她的肩膀,粗糙的手掌混着雨水啪啪地拍她的臉,“席記者,席記者……”
席蘿有那麼一瞬間想要放棄了。
還好,指揮員的呼喚聲終於把宗湛招來了。
大概是沒料到席蘿會暈倒,宗湛瞳孔一縮,健步如飛地走到了他們的面前,“怎麼回事?”
雨勢越來越大,指揮員單手扶着席蘿的後背,順勢抹了把臉,“頭兒,席記者暈倒了,我送她去……”醫務室。
“讓開。”宗湛一聲令下,指揮員下意識就起身鬆了手。
席蘿的後背失去了支撐,再次仰身朝地面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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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是真的暈了。
宗湛濃眉緊擰,俯身將狼狽的女人抱起來,扭頭吩咐指揮員,“你繼續盯着。”
雨中,宗湛的步伐很快,時不時低頭看一眼懷裏的女人,心裏是說不出的煩躁,“看你以後長不長記性。”
這種天氣還要跑出來湊熱鬧,純屬自作自受。
這時,席蘿的眼皮顫了顫,腦門貼着男人冰涼的脖頸,“剛纔那個指揮員叫什麼?”
宗湛的腳步,瞬間頓在了原地,“沒、暈?”
席蘿頭不擡眼不睜,依舊維持着裝暈的人設,“問你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