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蕭弘道眸色深沉,脣邊輕揚的弧度卻透着幾分愉悅,“倒是許多年沒見過像你這麼聰慧的孩子了。”
他睨着茶壺,微微昂首,“不怕我在茶裏下毒?”
黎俏咂了下舌尖,似乎在回味茶香,“您不會。”
蕭弘道揚眉,示意她繼續說。
見狀,黎俏舉目四望,視線在周圍緩緩掠過,“佛堂後面四個人,夾道草叢不少於十個人。其他地方可能更多,您佈下天羅地網,下毒委實多此一舉。”
“黎俏啊……”蕭弘道似惋惜地搖了搖頭,“倘若你不是景意嵐的女兒,我們斷然不會成爲敵人。”
黎俏看着桌上碎裂的茶杯,擡起眼皮與之平時,“不管我是誰,結局都一樣。”
“是嗎?”這時,蕭弘道撐着桌沿站起來,長嘆一聲,“你心計不錯,頭腦也夠靈活,聽說你還是江翰德院士的得意門生。”
黎俏眼底劃過一道微妙的流光,轉瞬即逝。
她起身,不急不緩地道:“我應該是……很多人的得意門生。”
“年輕人,還是不要太自負的好。”蕭弘道側身,笑意微斂,“南洋黎家、段家、人禾實驗室你都派了人祕密保護,怎麼就不知道把自己的老師也保護起來?仲九公、江翰德、以及……邊境貧民窯,是忘了還是不重要?”
蕭弘道一瞬不瞬地凝着黎俏,“你說會謹遵你父親的教誨,但似乎忘了尊師重道。”
黎俏回以沉默,漆黑的小鹿眼依舊波瀾不驚。
蕭弘道負手而立,餘光掃過靜默的黎俏,“孩子,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黎俏動了動脣,眉目間露出一絲玩味。
她沒回應,卻徐徐轉身。
蕭弘道眯了下眸,同一時間,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身影赫然入目。
“老蕭啊,帶走我家的孩子,你問過我了嗎?”
一陣低沉含笑的嗓音漸入耳畔,後花園的小徑前方,商縱海一襲褐色唐裝揹着手穩步走來。
若說信佛,捻着佛珠的商縱海更具有說服力。
兩位年過半百的故人在他鄉重遇,氣氛莫名有些劍拔弩張的緊迫感。
蕭弘道不動如山,商縱海緩步而來。
兩人目光交匯的剎那,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商縱海走到黎俏的身邊,安撫般拍了拍她的肩膀,“丫頭,少衍在後面,去找他。”
黎俏覷了眼蕭弘道,隨即微微勾脣,“沒關係,我陪您。”
商縱海眸中浮現一絲讚賞,探身低語:“不怕?”
“不是有您在?!”黎俏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商縱海輕笑出聲,“好,那你就陪着。”
黎俏跟着商縱海折回到圓桌前,即便沒有仔細觀察,她也能發現蕭弘道氣勢上的變化。
商縱海低眸瞥着桌上碎成兩半的茶杯,又順手拎起茶壺嗅了嗅。
蕭弘道緩緩闔眸,肩膀往後聳了聳,“老狐狸,當着我的面,你用不着裝腔作勢。”
商縱海隨手將茶壺丟到桌上,睞着他眸色深沉,“你倒是收斂了不少。”
蕭弘道側目,脣邊釀出薄涼的冷笑,“自然比不上你,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虛僞。”
商縱海摘下手腕上的佛珠放在掌中揉搓,老神在在地挑眉,“老蕭,你我話不投機,不如坦誠一些,直說吧。”
“直說有什麼意思?”蕭弘道回身與之對視,兩人身高相仿,氣場的碰撞無聲且濃烈,“你不如讓這小姑娘說說,她想幹什麼。”
高手過招,或許不需要真刀真槍。
往往談話間便能分出勝負。
黎俏認識商縱海許久,甚少會看到他如此鋒銳的一面。
大抵是仇深入骨,所以連虛以委蛇都嫌麻煩。
商縱海目光溫和地看向黎俏,氣勢的轉換隻在一瞬間。
他笑了笑,口吻縱容,“我家孩子做任何事,都有她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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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商縱海幽幽轉首,口風突變,“你動她,怕是不行。”
蕭弘道漫步回到桌前坐下,揮手掃落兩隻已經破損的茶杯,眸中鋪滿陰沉,“你護着的人,我也不是第一次動了。威脅我,毫無意義。”
話落的剎那,尹志宏從佛堂後走出來,手裏端着托盤,上面擺着新茶壺和三隻茶杯。
這時,黎俏淡淡地看着尹志宏,後者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閃神,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蕭弘道拿起茶壺晃了晃,“毒醫至尊碰過的東西,還是換個新的比較好,對吧,師弟。”
商縱海勾脣,信步上前坐下,靠着椅背沉聲調侃,“即便不是我碰過的東西,毒瘸你的雙腿也不是什麼難事。”
頃刻間,蕭弘道手裏的杯子又裂了。
這回,並非是威懾,而是憤怒。
誠然,蕭弘道的雙腿不良於行,確實和商縱海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商縱海看着他手裏蔓延出裂痕的紫砂杯,泰然地笑道:“怎麼?讓你想起傷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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