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黎俏趁着午休時間,開車去了趟市中心的華貿商場。
面館的餐桌前,她面無表情地看着低頭不語的唐弋婷,翹起腿,揚着眉梢,“說說吧,你在做什麼社會調查?”
唐弋婷的腦袋又往胸前垂了垂,囁嚅之際還不忘偷瞄黎俏:“你們家大佬真聽見了?”
大佬生氣的話,唐家會不會涼啊?
黎俏不溫不火地看着她,就那種涼颼颼的眼神,唐弋婷感覺後腦勺都疼了。
她往桌前湊了湊,討好地笑道:“我就是、就是前兩天聽見有人吹牛逼,說他耐力持久,所以有點好奇,他和你們家大佬……誰更持久。”
實際上,那句‘耐力持久’,明明是霍茗在說自己健身的過程耐力持久。
當時唐弋婷在健身房隔壁偷聽的不夠詳細,以至於對霍茗的感官越來越差了。
她知道男人都齷齪,但也沒想到這逼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討論耐力的問題。
於是,打定主意要挫他銳氣的唐弋婷,就想到了黎俏家的大佬,本來想借着岡本001的藉口探一探虛實,結果……玩脫了。
黎俏看着她,眯了眯眸,不用多想也知道她口中那個吹牛逼的人是誰,“你還在找霍茗的麻煩?”
唐弋婷呼吸一梗,無辜地笑了,“我沒找他的麻煩啊,我只是跟他……不共戴天!”
最後四個字,說的咬牙切齒。
明白了,一對冤家。
黎俏無奈地搖了搖頭,也懶得再打探,霍茗最終是肯定要回帕瑪的。
唐弋婷大抵是放不下當初被推下海的恩怨,纔會和他結下樑子,但她瞭解唐唐,肯定不會做出什麼太過分或者太出格的事。
等霍茗走了之後,也就時過境遷了。
當然,黎俏哪能想到,很久以後霍茗確實走了。
但唐弋婷也偷了他的東西,並且藏了很多年。
喫完飯,黎俏驅車回實驗室,唐弋婷則百無聊賴地在商場裏閒逛。
她最近還沒開始工作,一個人逛街有點無聊,站在一家女裝店門前駐足思忖,不一會就給唐家的私人顧問打了電話,“姓霍的今天在幹嘛?”
……
時間匆匆,轉眼來到週五。
黎俏坐在科研所地下的實驗室裏,手裏正在翻看着材料,突地一份化學報告被丟在了她的桌上,“這個你之前看過嗎?”
對方的語氣很生硬,是李如。
黎俏瞥他一眼,放下材料粗略地看了看,是先前在人禾實驗室做的分析報告。
她把報告攤在桌上,看到頁面下方的簽字筆跡,不動聲色地問道:“有什麼問題?”
這張報告單的簽字人是人禾同組的一名男實驗員。
“問題大了!”李如居高臨下地看着黎俏,隨手翻到第二頁,指了指中間的一行小字,這麼常見的基因化學結構都能寫錯,你身爲負責人,到底有沒有仔細檢查過?
如果我們現在按照你們的研究路徑開展下去,你知不知道會引起什麼樣嚴重的後果?”
黎俏淡淡地看向她所指的位置,一秒後,她沒什麼表情地看着李如緊繃的臉色,手指在報告上敲了敲,“這不是正常的人體基因化學結構,而是患者體內檢測出的病變結構,下面的內容做了詳細的說明,這裏。”
李如這種抓住到一個錯處就跑來興師問罪的舉動,除了找茬,黎俏想不到更多的理由。
聽完她的複述,李如的眼神很微妙地閃了閃。
身爲研究員,態度嚴謹是第一要素。
所以她看到報告寫錯了化學結構的第一時間,就覺得異常諷刺。
也根本沒看到後面的解釋說明,抱着一種教育黎俏的心態,打算好好和她說道說道。
此刻,李如抿了抿脣,竟有種騎虎難下的錯亂感。
但她還是仗着自己的中級研究員的身份,拍了下桌子,“我當然都看了,問題就是你們這種報告的敘述方法完全不合格,難怪在交流會上吊車尾,連個名次都拿不到。”
說完,她一把拽過報告,轉身就回到了自己的實驗臺。
黎俏彎脣,無聲笑了一下。
這科研所的氛圍,還真是讓人不敢苟同。
臨近下班,黎俏再一次收拾東西打算離開,而連楨也沒再久留,準備和她一起走。
這時,李如看到這一幕,冷哼着嘲諷:“本來能力就不行,還整天按時按點下班,我就沒見過這麼不努力的研究員。”
她聲音不大不小,但足以傳遍整個實驗臺。
登時不少人都擡眸看向黎俏和連楨,大家神色各異,卻沒人多說什麼。
連楨蹙了蹙眉,回眸看去,就見李如正斜着眼睛看他們。
黎俏依舊不緊不慢地收拾着東西,在連楨來不及開口的剎那,她似笑非笑地說:“不努力不代表能力不行,至於努力……也不能證明有多優秀。”
連楨原本溫和的性格在這幾天科研所的工作中也就被磨出了棱角。
他看着李如,起身把白大褂脫下,語氣溫和,目光卻透着譏諷:“李姐如果認爲我們能力不行,可以向上面提申請,讓我們回自己的實驗室。
至於每天按時下班……這個項目到現在爲止,你們一直不讓我和小黎參與,不下班總不能坐着喝茶賺加班費嗎?”
黎俏偏頭看着連楨,眼裏笑意漸濃。
若非被漠視到一定程度,性格溫潤的連師兄,很少會這麼尖銳。
兩人相視一笑,無視李如怒不可遏的神色,一前一後離開了實驗室。
“我去,現在的初級研究員也太囂張了吧?”
“可不是,這纔剛入職,氣性就這麼大,我估計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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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姐,你也別生氣,他們不理解你的好心,以後就別管他們了。”
“就是,科研所能看上這個項目,那是他們的榮幸,小小的初級研究員,不動尊卑,連職場規則都不懂,以後有他們好受的。”
同事間的幫腔,讓李如的臉色緩和了不少。
但心裏對黎俏的芥蒂卻越來越深。
不論在哪兒,不論什麼地方,職場永遠都是微縮社會的形態。
像黎俏這種不懂規矩的人,早晚會被淘汰,她等着那一天。
但李如想不到,這個世界還有另一種人,他們不需要懂規矩,因爲他們以後會變成制定規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