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季舉着掃帚怒罵:“劉子望!你小子翅膀硬了是吧?看老子不給你打斷!”
大郎一邊輕鬆躲閃,一邊在院裏遊移。
嘴上貼心提醒:“阿爹,您仔細別摔了!”
話音剛落,劉季一不小心多邁了道臺階,好險沒臉着地摔個狗喫屎。
抱臂靠在柱子上的秦瑤伸腿,接住了他前傾的身體,一腳頂回去,劉季這纔有驚無險,重新站穩。
老父親惱羞成怒,直接把手裏的掃把往牆角那靈活少年砸去!
大郎抱着頭,硬生生捱了這一下。
他怕他爹一直打不中,氣放不出去,鬱結於心。
到時候還得浪費銀錢去醫治,很不划算。
倒不如自己捱了這一下,也好讓親爹消消氣。
劉季“呀!”了一聲,見人不跑,更是上火。
看不起誰呢這是!
挽起衣袖氣勢洶洶殺去:“讓你不去學堂!讓你學人家話本子裏的人去混江湖!”
“不孝子,老子今天非把你打死不可!”
大郎無奈一嘆,兒子是不能打老子的,只能求助的看向看戲的阿孃。
秦瑤好笑的伸出手指,輕鬆勾住劉季後衣領,把人控住。
“打死人犯法的,春闈你不考了?”
劉季掄起手臂一個大甩臂,抖開了後衣領上的手,回頭沒好氣的瞪向秦瑤:
“老子生的他,便是打死也無罪!”
秦瑤淡定說:“辛辛苦苦養這麼大,打死也不划算。”
“你自己也說過,讀書不是人人都能讀的,要是人人都能讀書考科舉,還有你劉季什麼事兒?”
“況且一開始讓孩子們去學堂讀書,也只是爲了讓他們識字明理。”
“現在大郎已經想好了自己要去做什麼,你就是用打死來威脅他,他那心思也不在學習上了,便是重新回到學堂,又能多讀幾個字?”
劉季不服氣道:“那憑啥老子就得考科舉啊?既然你允許大郎不讀書了,那老子也不讀了!”
“劉季,你再說一遍!”秦瑤語氣森寒,眼神充滿警告。
劉季登時一激靈,忙改口:“哈哈哈,開個玩笑,娘子莫要誤會。”
“可是大郎.”
話鋒一轉,沒好氣的指着牆角下那少年,“這小子從小到大都沒出過家門,這麼點大還想去闖蕩江湖,死在外頭了老子不也是虧?”
大郎忙道:“我是與舅舅一道,那些路舅舅早就走過好幾遍,不會有事的,阿爹你可別咒舅舅。”
這話一出,劉季明顯察覺到身旁的女人眼神都變得冷颼颼。
他馬上解釋道:“你小子胡說八道什麼呢,老子可沒說你舅舅怎麼着。”
大郎:“行,阿爹你沒說。”
“但我也不是阿爹您養大的,就算死在外頭,也虧不着您。”
劉季狠狠一噎,又想摘了鞋砸過去。
這次大郎快了一步,搶先走到他爹身前,撲通跪了下來。
少年揚起頭來,語氣誠摯:“阿爹,阿孃已經允了我,我本不用再知會您,但畢竟您是我爹,所以還是同您說了一聲。”
“都說父慈子孝,那也是父先慈,子才孝,您既不慈,也就別怪兒子不孝了。”
說完,低下頭去,拜了三拜,算是給全了親爹臉面。
拜完了,大郎站起身來,又衝秦瑤重重一抱拳:
“阿孃放心,我會聽舅舅的話,好好跟着舅舅學,待兒學得一身本事回來,好好孝順阿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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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瑤微笑頷首,拍了拍少年日漸厚實的肩膀,
“人不輕狂枉少年,想去闖蕩就去吧,阿孃支持你!”
大郎重重點頭,紅了眼眶。
這一刻,劉季突然想起曾經追着自己打的劉老漢。
想當年,他也是個輕狂少年啊。
只可惜,他沒有一個這樣好的爹孃,支持他去追夢。
早早結婚生子,渾渾噩噩度日,做了個渾人。
既沒做個一好丈夫,也沒當成一位好爹。
所以.現在這就是他的報應嗎?
眼睜睜看着大兒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轉身離去,劉季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捶打自己,做出痛心疾首狀。
仰天直呼:“造孽啊!”
演得太認真,差點當真嘔出一口老血來。
秦瑤額角狠狠一抽,一腳揣他小腿肚上,“別演了,人都走遠了。”
“若是還想你兒子念你一點好,現在趕緊追上去幫忙收拾收拾行李吧。”秦瑤真心建議道。
劉季一秒收功,拱手應道:“遵命,爲夫去也——”
轉身,提起衣袍追了上去。
一邊跑一邊伸手大喊:“大郎,你等等爹啊!”
走在前邊,如青松一般挺拔的少年郎,幽幽嘆出一口氣。
終究還是停下腳步,等了等他。
劉季嘿嘿一笑,一把攬住兒子肩膀。
心下驚訝,孩子居然都快長得同他一般高了。
老父親半句不提剛剛發生的‘追逐戰’,突然又裝起好父親的樣子,叮囑孩子出門在外要小心之類的話。
大郎默默聽着,心底那團怨,漸漸散去。
他想,他不該同一個渾人計較。
畢竟這渾人自己都活不明白。
若是沒有阿孃大郎無奈搖頭,真是不敢想象身旁攬着自己肩膀的男人,居然正在學着做個好父親。
哪怕他不是由衷的想要做個好父親,但也有在努力的去演。
只爲讓他心裏真正覺得重要的那人感到滿意。
“阿爹,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阿孃了?”
少年語出驚人,羞死了他老父親。
劉季慌忙捂住了好大兒這張嘴,示意他噓聲。
少年人眼睛都笑彎了。
正月十七號那天。
天晴無雲。
大郎背上阿孃給做的弓箭,挎着叔叔送的小劍,獨自牽着一匹小馬,跟在秦封馬隊後面,滿眼不捨,又滿懷憧憬的離開了家。
秦瑤夫婦帶着二郎三郎四娘,還有殷樂阿旺劉肥齊仙官,全家人在後相送。
從來都是兄妹四人一起出一起進。
大哥突然就走了,二郎三郎四娘第一次感受到了分離的酸澀。
再想到以後兄妹幾人或許都要分散在天涯海角各處。
一時間不捨涌上心頭,埋進爹孃懷裏,緊摟着他們,嚎啕大哭。
不過哭完了,日子還得繼續向前。
秦瑤和劉季重新找了家讓二郎三郎都滿意的書院。
一月底,孩子們返回書院開始上學。
喧鬧了月餘的家,白日裏又恢復往常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