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晚上睡不着,顧明達哪怕很困,也陪着她不睡覺。
哪怕妞妞再心疼,顧明達也依舊堅持這場懲罰。
這種喫不飽、睡不着的狀態持續了好幾天。
妞妞沒什麼大的變化,顧明達卻硬生生瘦了一圈,眼睛下面也掛上了黑眼圈。
這日喫早飯的時候,妞妞腦袋磕得跟小雞啄米一樣,但卻還是強撐一口接一口喫着面前的飯食。
“喫不下就別喫。”張芸娘心疼地說道。
妞妞搖了搖頭,說道:“我好像又能喫很多了。”
她吃了一大碗飯,只感覺肚子得到了一種久違的踏實感。
張芸娘輕輕地摸了摸妞妞圓滾滾的小肚子,問道:“妞妞,有沒有哪裏難受?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訴娘,彆強撐着。”
妞妞搖了搖小腦袋,說道:“我一點都不難受,就是很想睡覺。”
“剛喫飽肚子,要等一會才能睡覺。”顧明達提醒道。
妞妞重重打了個哈欠後,伸出兩隻小手,用力揉搓着臉蛋,通過這種笨辦法給自己提神。
“顧晏、顧昭,帶妞妞在院子裏玩一會再回來睡覺。”張芸娘叮囑兩個兒子。
等三個孩子不在屋子裏了,張芸娘心疼地看着丈夫,說道:“你這幾天估計餓狠了,我一會給你下碗面。”
顧明達確實餓得很難受,但再難受、餓到打滾,他也沒有偷偷開小竈,而是全憑一口氣支撐到現在。
如今妞妞恢復了,他也沒有拒絕這碗面,只說道:“希望她這次能長點記性,別老想着捨己爲人。”
張芸娘酸溜溜說道:“她要不是喜歡你,也不會做夢都想着,惦記你考不了第一名。”
顧明達就喜歡聽這種話,臉上肉眼可見開心起來,說道:“考試好不好是我的事,哪裏就用得着她來幫忙,不過仔細一想,養女兒和養兒子確實不一樣,臭小子們可不會想得這麼細,顧昭到現在天天就知道喫東西和玩蟲子。”
張芸娘也懶得戳穿他的偏心,反而跟着附和道:“每次看到顧昭闖禍,我心頭火就不停往上竄,也不知道要花多大的力氣,纔不打他,但妞妞犯點錯,她拿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我,我就什麼也不忍心說了。”
夫妻倆說起女兒來,似是能一口氣說上三天三夜,甚至還逐漸往離譜的方向上發展。
“她那雙眼睛像你,水靈靈的,我沒見過比你們更好看的眼睛。”顧明達一口氣誇了兩個人。
張芸娘點點頭,說道:“她那個眉毛又粗又彎,跟你的一模一樣。”
顧明達又說道:“她還很會讀書,也很勤奮,不需要提醒,就知道自己複習,這要是個男孩,估計教三年就可以試着下場,到時候就是本朝最年輕的小秀才。”
張芸娘全然忘了妞妞是收養的孩子,跟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說道:“這孩子,簡直結合了我們倆的所有優點。”
夫妻倆一上午基本都在誇孩子,喫過午飯後,顧明達狠狠睡了一覺,才隱約將連日來缺失的睡眠補了回來。
他起牀之後,便看到張芸娘坐在樹蔭下繡帕子,大踏步走過去,將一根銀簪插在她的髮髻上。
“喜歡嗎?”顧明達柔聲問道。
張芸娘一愣,將簪子拔下來看了一眼,銀簪是紅梅報喜的式樣,看着十分精緻。
她沒有詢問價錢,笑着問道:“什麼時候買的,我可沒見你出門。”
顧明達解釋道:“考完試那天買的,我還拿到昧履支了。”
昧履支,是胡椒的別稱,本朝無法生產胡椒,必須依託西域商人進口,曾經價格堪比黃金,如今雖然沒那麼昂貴了,但依舊不便宜,還時常斷貨。
張芸娘一驚,問道:“你是如何拿到的?不是說至少要等半個月纔有貨嗎?”
顧明達解釋道:“說來也巧,那天我本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有人訂了貨卻反悔,掌櫃便賣給我了。”
前段時間張芸娘幾乎每天都會出門,偶爾去藥材鋪,偶爾去雜貨鋪,好似螞蟻搬家,終於將那副滷味方子上需要的材料湊得差不多。
如今拿到了胡椒,便是將所有材料都湊齊了。
“還沒開始做生意,買這些東西就已經花了許多錢,還不知道能不能將錢賺回來。”張芸娘憂心忡忡地說道。
顧明達安慰道:“做生意本就有賺有虧,這次虧了,下次再賺回來就是。”
他又拿出六根紅繩遞給妻子,說道:“那天逛了一圈也沒買到什麼適合兩個臭小子的東西,倒是妞妞頭上的小揪揪,如果紮上紅繩肯定很合適,回頭你找個理由給她紮上。”
這些東西本該考完試就送給妻女,但當時他在跟妞妞賭氣不喫飯不睡覺,也不好拿出來,這才拖到現在。
張芸娘看着紅繩有些無語,哪有人一次買六根紅繩的,這是生怕閨女沒有替換的,之前主動提出對兒女公平的人是他,現在偷摸偏心的人也是他。
但張芸娘到底什麼都沒說,將六根紅繩收好後,腦子裏就開始想什麼理由哄妞妞了。
此時封閉的考試院中,一羣人正在熱火朝天地批改第二場的試卷。
一個書吏官抱着一大堆試卷,在過道上急匆匆地往前走。
走到拐角處,一個不注意,迎面撞上另一個急行之人。
在撞擊之下,他懷中抱着的試卷跌落在地,其中一份更是摔得整張紙都攤開在地。
那被撞到的人身體受力,右腳本來都要踩到那張攤開的試卷上,左腿忽然沒有任何預兆就抽搐起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一側倒去,直接雙腿一彎,重重跪在那張攤開的試卷上。
“沒事吧?摔到哪裏了?”書吏官撞到人後十分着急,趕忙將對方扶了起來。
那人膝蓋疼得齜牙咧嘴的,原地緩了好久都沒緩過來,掀開衣服看了一眼,膝蓋上已經是青紫一片。
“你在這等一會,我將試卷送到陳大人手上,之後就送你回去休息。”書吏官滿臉歉意地說道。
都是同僚,對方也沒計較,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忙自己。
書吏官將地上的試卷一一撿了起來,目光落在同僚先前下跪的那張攤開的試卷上。
“這字可真好看。”他忍不住感慨道。
同僚聞言有些豪氣,趕忙湊了過來,點點頭,說道:“確實很工整,我差點就一腳踩上去了,真要踩實了,估計會被陳大人不喜。”
陳大人是本次院試的主考官,這位大人素來愛乾淨,哪怕知道這卷子是被他們踩的,估計也會覺得晦氣,這位考生就很難得一個好成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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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吏官隨手將這份試卷放在最上面。
等試卷送到陳大人案桌旁時,他正好將手頭上的其他試卷批改結束。
他隨手從那一堆試卷上拿起最上面那份,只是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緊接着細細看下去,撫掌誇道:“漂亮!”
院試第二場的閱卷結果決定誰能成爲秀才,比第一場更加嚴格,由之前的單人閱卷,改爲七個人共同審閱。
原本大家都改得十分疲憊,聽到這話,頓時放下手頭上的工作,一齊湊了過來:“什麼漂亮?是文章寫得特別好嗎?”
陳大人搖了搖頭,說道:“字好,頗有書聖風骨,文章也好,立論超卓,渾浩流轉!”
考官中的一人忽然說道:“這字我認識,第一場考試的頭名,叫顧明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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