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掉合同
程蓁做了個夢,夢裡她跟辛夜躺在學校的操場上,陽光穿過她的發,辛夜的手捧著她的臉,他總是很溫柔,他細細的吻她,他說:「蓁蓁,要快樂。」
她看著他,抓著他的手:「辛夜,我好想你。」
她的眼睛很酸,想起那天在醫院,他冰冷的身體,她抓著他的手,拼命的搖晃他,可是辛夜就是再也醒不過來,地球一樣的運轉,可是她的辛夜再也不會對她微笑。
辛夜,我來了,你不要怕。
她感到胸腔很疼,辛夜越來越模糊,他抓著她的手:「蓁蓁…」
一個重力壓在她的心口,大口的水從她嘴裡吐了出來,陽光透過樹葉濺入她的眼睛,斑駁的樹影搖曳著,她死了嗎?
她看到了顧洵,渾身濕透了的顧洵,他鬆了一口氣,直到救護車來,他們都沒有說一句話。
掉進水裡,肺部感染,發了很多天的燒,她沒有再見到顧洵。
程蓁苦笑,他又救了自己,這些天,她想了很多,比如,顧洵為什麼突然會出現?他在跟蹤自己?他為什麼要跟蹤她?為什麼要救她?
她想不通,等到病好了是二十天後,她的東西還在顧洵家裡。
她站在他家門口,開了門,顧洵坐在沙發上敲電腦,看到她,他說:「回來了?」
程蓁點頭,久別重逢讓她心裡溢出一點期待,她想顧洵會懲罰她吧,大概會讓她很久下不了床,他這人一旦發怒總會在床笫之事上折騰她。
「過來。」他的聲音有點沙。
程蓁坐過去,她看到他瘦了,下巴有淡青色的胡渣,他進了房間,從保險櫃裡把他們曾經簽的那份合同放到了茶几上。
程蓁訝異,他當著她的面把那份兩年的合同撕掉了,隨手丟進了垃圾桶。
她問:「顧洵,你幹什麼?」
顧洵看著她那張巴掌大的臉,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他說:「我們之間沒有牽扯了,程蓁,你也不必再去尋死了。」
程蓁愣住了,她看著垃圾桶裡撕掉的合同,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大顆的眼淚滾下來,心裡堵的慌,因為壓抑在心底的心動讓她無法原諒自己對辛夜的背叛,顧洵沒有錯,錯的是她,她是個糟糕透頂的女人。
顧洵沒有再看她,他轉頭繼續處理電腦裡的事務:「程蓁,誰都有資格祝我一生幸福,就你沒有。」
程蓁透過眼中的水光看著他的臉,她抿唇:「顧洵,我不習慣欠別人,50萬,我分兩年還給你,利益能不能按照銀行的走,我知道有點少,但…」
顧洵顯然不想聽她繼續說,打斷了她:「就按銀行的走吧。」
「謝謝你。」
她站起來,去房間收拾了她的東西,她的衣服不多,收拾起來很快。
眼睛不知怎麼就跟水龍頭似的,流不盡的眼淚。
她的腰間搭了一雙手,回頭,感受到一個溫暖的胸膛,顧洵緊緊抱著她,他的手撫過她的臉頰,他的唇落在她的後勃頸,濕熱的嘴唇讓她渾身一顫,是他的味道,濃烈的煙草味,程蓁吸了吸鼻子,他扭過她的臉,親吻她的嘴唇,吻得很用力,她的淚水蹭在他的臉頰。
一吻作罷,他看著她,好像自從他認識她以後,從沒見過她微笑,她有無盡的眼淚和悲傷,如果再回到那天夜魅的衛生間,他要告訴自己,一定穿上褲子走人,不要貪戀她的美色,不要迷戀她的身體,更不要心疼她的眼淚。
「程蓁,你跟我的事就這樣吧。」
說完他轉身出了房間,程蓁立在原地,他沒有強迫她歡愛,更沒有在她意亂情迷的時候趁人之危,他們真的完了。
她收拾了行李箱,搬離了他市中心的家。
程蓁的生活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軌跡,人死過一次後就不想死了,起碼,她現在想活著。
新上線的版本推出了匿名聊天,上線一周后,程蓁忙著加班,每週的例會她跟顧洵一道開會,會議室很多人,她坐在台下,看著他運籌帷幄,他能把所有部門的專案都深入挖掘個透徹,他們的目光偶有碰觸,大多他會移開目光。
他們曾經那麼親熱,可是轉眼變得比陌生人更陌生。
版本上線第二周,一條「某地高二女生被網友輪奸致死」的新聞在互聯網圈炸開了鍋,該女生照片流出,大量血腥的照片讓人心底生寒,而該女生正是通過程蓁他們專案組的「聊撩」軟體與該網友聊天,一時「聊撩」被推上了風口浪尖,輿論暴力讓這個項目組瞬間被千夫所指。
公司招開了緊急會議,最上層的大領導直接當面質問,辦公室裡,程蓁低著頭,大領導聲音很大:「為什麼不做即時監控?」
程蓁捏著手:「監控涉及使用者隱私,我們無權監視使用者的聊天內容。」
「隱私?隱私比人命還大?這件事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公司形象。」
程蓁:「任何社交軟體都無法避免這種事,換成微信、qq一樣存在,就連帶私聊的微博也存在。」
她剛說完,顧洵就站了起來,他看著程蓁:「程蓁夠了。」
他的語氣很嚴厲,程蓁看著他,「聊撩」是她來騰創三年看著它逐步用戶過千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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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洵禮貌的對大領導說:「譚總,這事我會給您一個交代。」
「嗯,「聊撩」暫時下線整改,其他的,顧洵,你看著辦。」
大領導走了,會議室陸陸續續有人走,最後只剩下程蓁和顧洵。
那個女生的事情她也很難過,可是「聊撩」只是一個平臺,顧洵走過來:「那個女生的家屬,我會儘快聯繫,截下來的一周,你需要跟我去登門道歉。」
「你也覺得我們的平臺錯了嗎?」程蓁問。
顧洵淡淡開口:「你以為譚總不知道監控涉及隱私?」
「什麼意思?」
他沒再說話,轉身出了會議室,譚總知道任何平臺都可能出現社交導致的犯罪,但是這個鍋必須有人來背,而程蓁作為項目的直接負責人,理所當然應該全部應承下,而不是雄辯,事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人為這個失誤買單。
而她就是這個人,她想不通顧洵為什麼要跟她一起承擔下來這個責任,引咎辭職,公開道歉,一個人就行。
受害的女生家在四川的某地,顧洵跟程蓁當天帶著一筆公司的慰問金飛到成都,成都過去要開八個小時的車,外面飄起了小雨,程蓁坐在車子,看著灰濛濛的天,她知道今天晚上會是很難熬的一個坎。
她側過臉,顧洵在打電話,他的聲音很不耐煩:「為什麼你們不做測試?這麼多人難道測不出這個問題?」
「現在投訴率多少?」
「你們怎麼做的事?」
「除去測試,你們一個個都沒有發現?」
……
不知道他發了多久的火,程蓁只覺得他很嚴厲,等到他講完電話,她也沒敢開口。
他看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程蓁咬著唇:「如果受害人的父母不接受我們的賠償怎麼辦?」
顧洵靠在後座:「你指望他們能接受?」
「我們,不是去道歉的嗎?」
他不喜歡解釋太多,閉上了眼睛:「到了再說吧。」
程蓁坐在他身邊,自從出了事以後,他一直都在加班開會處理事情,還有各個專案的問題累積在一起,她不免生出一絲心疼。
她靜靜地看著他,很久沒有和他近距離的接觸。
車子緩緩盤著山路。
他的手機震了一下,顧洵睜開了眼,程蓁看到了「薛彤」的名字,顧洵接通了電話。
「怎麼了?」他的聲音很溫和。
「水管壞了你給我打什麼電話?給修理師傅打啊。」
薛彤笑:「阿洵,來幫我修修唄,下面的水管也壞了。」
顧洵眼睛深了幾分:「下面的水管壞了我可修不好。」
「啊呀,那你來不來嘛?」薛彤撒嬌。
顧洵:「我出差去了。」
薛彤:「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顧洵:「要兩三天。」
「那我再等你兩三天,到時候別爽我約啊。」
「行。」
他掛掉了電話,那樣的話就算再隱晦,程蓁也還是聽懂了,她聽著他與別人調情說不出來的滋味,低著頭,鼻子發酸。
顧洵看到她失落的表情,伸手拉住了她放在膝蓋上的手。
程蓁抬頭,她與他的眼神撞了個正著,她的手被他把玩在手心。
「顧洵~」她軟軟糯糯的叫他。
「嗯?」
「我……」那句我不做小三埋在了喉嚨裡沒有說出來。
顧洵鬆開了她的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這件事總會解決的,時間會抹平一切的新聞,你沒有錯,任何的社交平臺都免不了事故。」
她點頭:「知道了。」
她以為他們之間還有餘地,卻原來,他已經把她完全當成了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