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路羅西帶着路澤南一起來到金江水畔,傅森和趙書音下班後也立即趕過來,一刻都沒有拖延。
路羅西沒有提前看報告,六人聚在客廳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知道報告裏的會是什麼結果。
溫若凝盯着茶几上那一份白色文件,眼眸顫抖,心臟急促跳動,心跳比全力跑完一個百米賽跑還要快。
路羅西姿態得體,臉上平靜,但沒人知道她放在裙襬上的手,掌心之下早就滲滿汗液,汗水染溼布料,裙襬貼着的那一處腿部都能感受到微微汗溼。
她們心情都有些複雜,既期待,同時也在害怕結果與她們的預期不符,所以兩人都遲遲沒有動作。
周潯也、趙書音、傅森也都只是坐在沙發上看着,等待她們其中的一個,親自揭曉結果。
客廳氣氛一下子陷入寂靜,只有隱約的呼吸聲此起彼伏,也不禁讓人更加緊張。
路澤南很期待看到結果,盯着自己的媽媽和幾個哥哥姐姐,明亮的眼眸轉了幾圈。
但不知道爲什麼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也不把報告拿起來看,難道這樣一動不動地就能知道結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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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理解,所以從沙發上站起來,直接俯身把茶几上的報告拿了起來。
路羅西意外擡頭,驚呼一聲:“小南!”
“媽媽,我很着急,你們不看,那我先看。”
路澤南語氣確實有些急切,但也很平常,彷彿要看的只是一份電器的說明書。
其他人的目光也隨着路澤南的動作移動,溫若凝咽了咽口水,儘量平靜道:“阿姨,那就讓澤南看吧。”
溫若凝這樣說,路羅西也沒有意見,“好。”
但實際上,即使她有意見,路澤南已經自顧自翻開了鑑定報告,只是前面很多數據和術語他都看不懂,感覺在翻天書那樣。
看不懂的他就不看了,就繼續翻找自己能看懂的字。
路澤南不太會打中文是因爲拼音不太行,但是外婆和婆婆從小就教他認字,所以一些簡單的中文字他還是能看懂的。
翻到最後一頁,路澤南目光粗略掃過,在最後“鑑定意見”那一部分,他看到了自己媽媽的名字,就着重看了下那一句話。
他不太確定自己理解的對不對,擡頭看向傅森,有些茫然,“傅森哥,‘存在親子關係’是不是說溫姐姐是媽媽的女兒?”
少年十分平靜的一句話,卻讓大家都不太淡定。
路羅西和溫若凝都同時看向路澤南,傅森立即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路澤南身邊,把報告拿到自己手裏。
鑑定意見就一句話,傅森很快看完,給出確定的答覆:“上面的結果確實跟小朋友說的一樣,支持阿姨和若凝存在親子關係。”
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踏實落到地上,溫若凝扭頭看向路羅西的瞬間,淚水一涌而上,蓄滿眼眶。
溫若凝從來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再跟媽媽相見。
難以置信,激動,思念,失而復得的狂喜,交織在心頭,她不知該用什麼詞才能準確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看着路羅西,嘴巴顫抖地張了張,但是卻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路羅西不敢相信剛纔聽到的一切,又從傅森手裏拿過鑑定報告,親眼確認後,她纔敢跟溫若凝對視。
原來女兒一直就在眼前,她的凝凝已經長成大姑娘,比她這個媽媽更高更漂亮,還有了自己的家庭。
她的心情很大部分跟溫若凝的重疊,但除了激動和喜悅之外,層層疊疊的內疚感像一個巨大的網將她籠罩着。
淚水抑制不住從眼角滑落,路羅西很心痛,也很愧疚,她拋下了自己的女兒這麼多年,沒有盡到媽媽的責任,她很對不起她的凝凝。
路羅西挪動一下位置,縮短與溫若凝的距離,顧不上手心還在潮溼,她顫抖着握上溫若凝的手。
“凝凝……”
太久沒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喊過自己的小名,溫若凝再也繃不住了,一下子撲到路羅西的懷裏,緊緊把她抱住。
“媽媽……”
路羅西抱着溫若凝的背,哭着說:“凝凝,媽媽在這裏……”
沙發另一邊的周潯也,從坐到客廳那一刻,其實他的緊張一點都不比溫若凝少。他的坐姿看似從容鎮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交握在大腿上的雙手其實在微微顫抖。
他是多麼希望他心愛的女孩能重新回到媽媽的懷抱。
直到剛纔,傅森確認了結果,周潯也在心裏也重重舒了一口氣,他才徹底放鬆下來。
看到溫若凝能再次抱着自己的媽媽,周潯也那張堅毅的臉,也不自覺眼眶泛紅。
他衷心爲溫若凝感到高興。
小沙發上,趙書音在聽到路澤南提問的時候,淚水早就奪眶而出。
凝凝的媽媽還在,她美麗大方的舅媽沒有被大海吞沒,這真的是一個巨大的奇蹟。
傅森回到趙書音旁邊,摟着她的肩膀,給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路澤南站在原地,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坐着的其他人,不知道爲什麼大家都眼眶紅紅的。
但聽到溫若凝喊的那一聲“媽媽”,他才終於確認,他的媽媽也是溫若凝的媽媽。
有了這個認知,路澤南興奮不已,直接從地上跳起來,大喊:“太好了!溫姐姐真的是我的親姐姐!”
他激動的聲音打破客廳凝重安靜的氛圍,路羅西和溫若凝心頭的感傷也隨即被打散。
溫若凝從路羅西懷裏退出來,臉上沾着淚水,脣角揚起,劃出一道很大的弧度。
她笑着又喊了一聲:“媽媽。”
“乖凝凝。”
路羅西也勾起脣角,擡手摸着溫若凝的臉,給她擦掉淚水,溫若凝也用指腹幫媽媽拭去臉上的淚。
路澤南還很激動,在客廳走來走去,嘴裏還在喊着:“我有姐姐了!我有姐姐了……”
路羅西擡頭看着兒子,脣邊的笑意變深,“這個傻孩子!”
其他人聽到這句話,也不禁跟着笑了起來,客廳氛圍頓時變得愉快。
路羅西讓路澤南迴來坐下,路澤南乖乖走回去,但卻沒回到媽媽身邊,而是走到溫若凝面前,給了自己姐姐一個熊抱。
“姐姐,你真的是我的姐姐,我太開心了!”
周潯也眼眸挑起,拳頭微微握着,這臭小子竟然當着他的面抱他老婆?
溫若凝被路澤南抱着,沒注意到周潯也的表情,只摸摸路澤南的背,溫柔道:“嗯,姐姐也很開心。”
路澤南“嗯嗯”兩聲,又在溫若凝肩膀上蹭了蹭,像一隻大金毛。
周潯也拳頭又握得緊一些,手背上青筋顯露,心裏數着秒數,都抱了快一分鐘了。
周潯也直接站起來,勾着路澤南的衣領,把他拎開。
語氣帶着微微的不爽:“回去坐好,還有正事沒說完。”
路羅西也知道還有很多疑問沒有解開,所以也不耽誤時間,讓路澤南立刻坐好。
路澤南不是任性的孩子,縱使不太情願,但媽媽的話他還是會聽,這次真的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周潯也貼着老婆重新落座,把溫若凝一隻手拉過來握着,傅森注意到他這個小動作,調笑地勾了勾脣。
嘖嘖嘖,某人這醋勁大得啊,連小舅子的醋也要喫!
溫若凝倒是沒發現,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媽媽這邊,直接開口:“媽媽,您之前是不是忘記了我們?”
女兒已經認回來,路羅西也變得坦誠:“是,凝凝這麼聰明,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溫若凝還沒點頭,又聽到路羅西自問自答道:“媽媽失憶,不知道自己是誰,也忘記了投海之前的所有事情。是最近幾個月,我開始頭疼,腦海裏也偶爾閃過一些片段,我纔對以前的事有了些零散的記憶。”
“在F國的時候,我想起來自己在南城一個小區裏住過,也知道自己以前有個女兒,小名叫‘Ningning’,但我不記得是哪個字。所以我不敢喊你的名字,也不敢跟你相認。”
“跟你喫過飯之後,我腦海裏出現的片段又多了一些,我想起了自己跟一個男人大吵大鬧的畫面,也知道自己是因爲那個男人才想不開到海邊尋死。”
“我那時已經沉入海中,如果不是路阿姨一家人在度假,遊輪正好開到那裏,她的大兒子正好在那裏潛水,我就不可能得救。我醒來後,就把之前的一切都忘了,也是在那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有了小南。”
說到這裏,路羅西摸着路澤南的頭,臉上又浮出一絲內疚,“小南那時候很頑強,陪媽媽一起在海里待了這麼久,但我獲救時,他依然有生命體徵。我很怕那次會對他有影響,但慶幸的是,他出生時很健康。”
溫若凝聽完,已經對事情有了大概瞭解,媽媽當時懷孕了,但她自己也不知道,加上受到爸爸那件事的嚴重打擊,所以纔會患上重度抑鬱。
所幸的是,好人有好報,媽媽得救了,她的弟弟也得救了。
溫若凝鬆開周潯也的手,傾身又抱住了自己的媽媽,她哽咽道:“媽媽和澤南都受苦了。”
路羅西也抱住她,溫柔拍着她的背,“不苦,路阿姨一家人對我們很好,是真的把我們當成親人的。”
這樣溫馨的場景,溫若凝不禁想起蕭正,又說:“媽媽,當年爸爸沒有背叛我們,您還願意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