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嫺!”
西夏王只覺天靈蓋懵的一聲,眼前一片空白,耳朵裏只剩下婆子的話。
玉嫺怎麼會自縊呢,她怎麼會死呢?
一定是這些該死的奴才亂說的!
他跌跌撞撞往裏走,衣襬飄揚起像墜落的枯蝶,飛起又落下。
“玉嫺.……嫺兒……”
秀方宮裏,一衆宮女嬤嬤跪在地上,她們的臉上都是悲傷,尤其王妃的兩個貼身宮女,眼睛都哭腫了。
“主子,您怎麼這麼傻?”
就算五王子被抓走,可沒有大王的命令,她家主子的性命定是無憂的。
爲什麼,非要自縊呢?
王妃生平性子冷淡,可對下人並不苛刻,甚至可以說是慈主,秀方宮這麼多宮女嬤嬤都是跟了她許多年的,對她的感情深厚。
看到西夏王失魂落魄的跑進來,衆人眼底突然涌起一抹恨意。
如果不是西夏王強擄她家主子進宮,王妃又何必鬱鬱寡歡半生,最後落得個自盡的下場。
牀榻上,王妃一身大燕女子的服飾,頭上只簪了一根珠釵,髮髻鬆鬆垮垮的堆在腦後,絕美的臉上未施粉黛,她就這樣閉着眼,眉心疏散,看上去平靜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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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王的心驀地揪緊,胸口像被人狠狠錘了一把,疼得他一口血氣上涌,嘴角都滲出血來。
他知道玉嫺想要回大燕,可沒想到是用這樣的法子回去。
西夏已經歸降大燕,他們所在的何嘗不是大燕的地盤。
她身上這件衣衫,是當年他們初見時她穿的衣服,那時她嬌俏明媚,素衣薄衫就入了他的眼,他的心。
這些年他拘着她,不讓她再想逃走的事,玉嫺也漸漸從起初的剛烈變得溫順。
他以爲玉嫺是慢慢接受了他,接受了他的心意。
可誰知,她會穿着大燕的服飾自縊,寧願死也不願愛他。
西夏王怒極、痛極,他緊緊捏着玉嫺的手,那雙手已經變得冰冷僵硬,像她的人一樣,再也捂不熱。
“你想離開朕,朕偏不讓你如願,就算死,你也要和朕合葬,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朕的人!”
他性子偏執,拓跋明戈和他如出一轍,這也是爲何,玉嫺對自己的兒子也並不親近的原因。
“大王,我家主子生前只有一個願望,她希望能將自己葬在雲城。”
雲城就是王妃的家鄉,也是她和西夏王初遇的地方。
落葉歸根,她漂泊了大半生,死後只想魂歸故里。
嬤嬤低垂着頭,匍匐在地上,她雖然看不到西夏王的表情,但他的威壓已經足以讓她瑟瑟發抖。
嬤嬤拼死將王妃的遺願說出來,她不想看着自家主子就連死後都無法瞑目。
西夏王怒極反笑,口中都是血腥味,他腳步踉蹌差點站不住。
“葬在雲城?朕不許!”
雲城有她的未婚夫,那個男人等了他半生,就算玉嫺死了,他也不會給他們接近的機會。
“給王妃更衣,葬入皇陵與朕合葬!”
合葬啊!
那是王后纔有的殊榮。
嬤嬤猛地擡頭,西夏王站在陰影處,一雙眼眸猩紅,卻帶着堅定。
她手心攥緊,不知該爲自家主子高興還是傷心。
王妃不爭不搶就輕而易舉贏得了大王的心,可這些卻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自有究其一生都未得到。
嬤嬤心中嘆息一聲,知道自己是無法完成主子的遺願了。
不過如果能見到大燕的人,或許還有轉圜之地。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的情緒壓下,從地上站起來,去幫王妃更衣。
王后宮中,她聽到王妃自縊的消息先是驚喜,這個壓了她半生的女人終於死了。
可再聽到西夏王所做的一切之後,她心中的喜就變成了嫉妒,變成了恨。
“這個賤人,就算死了也不消停!”
拓跋明戈雖然成了階下囚,但因着一身氣度又讓百姓們折服,更對比了太子的草包。
而玉嫺呢,她雖然自縊,卻永遠活在西夏王的心中,尤其因着她死了,以前的那些怨言都全部消弭,她現在就是西夏王的硃砂痣、白月光,在他心中的地位再也沒有人能超越。
王后氣得摔碎了兩套茶具,指甲掐斷深深陷在肉裏,疼痛都沒能讓她清醒過來。
她身邊的嬤嬤見她這幅模樣,眉頭緊鎖,伸手幫她撫平掌心。
“主子且放寬心,莫要傷了自己。”
她遞了個眼神給身後的宮女,小宮女低眉順眼出去拿金瘡藥。
“王妃已經死了,五王子也再無翻身之地,就算大王還惦記着她,可到底不如還活着的人,沒有他們母子相爭,這些權勢地位只會是主子和太子的。”
嬤嬤有時候會覺得她家主子天真,在後宮幾十年,卻一直盼着帝王的感情,對王妃心有不甘。
可帝王多薄情,就算大王心中有王妃又如何,還不是護不住他們的兒子,也護不住王妃,就算沒有大燕,西夏王也要看王后的臉色,表面都不敢親近五王子。
要她說,什麼寵愛都是虛的,只有牢牢將權勢握在手中,這天下就再沒有不順心的事。
但這話她不能直接明說,王后是鑽了牛角尖,等她想通自然就清楚。
“嗯,本宮明白,本宮就是心口堵得慌.……”
老對頭雖然死了,可死的讓她不爽利,這口氣她下半輩子都出不了,只要想想她就覺得膈應。
“算了,不提她了,太子呢?”
如今大燕的軍隊還在城外駐紮,西夏雖說不至於滅國,但也歸順了大燕。
拓跋明戈被抓走,西夏王室就只剩下太子一人,這時候就靠他撐起大局呢。
王后問完,嬤嬤一臉的尷尬。
“太子剛讓人遞來摺子,說身體有礙,不能來給主子請安。”
什麼身體有礙,不過是那日被大燕的軍隊給嚇破膽罷了,這些天都縮在溫柔鄉里逃避現實。
幸好西夏王在忙王妃下葬的事,不然要是知道太子的事,他必定將人大罵一頓。
有這樣的儲君,西夏不用大燕攻打,就已經危矣。
王后聽完,重重嘆了一口氣。
她早就知道會如此,可太子畢竟是她唯一的兒子,她怎麼都得爲他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