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兩邊都站滿了人,他們手中拿着火把和弓箭,齊齊對準中間的男人,這幅樣子和她的夢境全部對上。
柳如煙心裏一緊,她扶着窗棱,對着船板上的男人疾聲吩咐,“快划過去!”
那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笠,肥大的袖管空空如也,只有一隻手握着船槳,男人陰沉着臉,眸子中全是恨意。
他掉轉船頭,花船朝着岸邊駛去。
岸上的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李彪被刺了好幾刀,手臂上插着兩支短劍,汩汩的冒着血,他揮舞着劍,牢牢護着身後的沈宴清,“大人,您快走,馬知府的侍衛怕是已經在路上了,您只要逃出去就安全了!”
李彪已經殺紅眼,他今日就是拼了命也要護着主子出去,就是對不起還在等他回去的蘇娘子和大林子了,身上的血越流越多,他眼前都有些暈眩。
“閉嘴!”沈宴清扶住他的肩膀,“少說話,存點力氣。”
正如李彪所說,馬良驥現在已經得到了他被災民圍攻的消息,很快就會派人來救他,只要他們再堅持一會兒,就能等到救兵。
然而這些災民們也不是傻的,沈宴清能想通的事,他們自然也知道,人羣中響起一聲低喝。
“兄弟們,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反正不是餓死就是被燒死,還不如讓這狗官給咱們償命!今日咱們就先燒死他!”
“燒死他,燒死這個狗官!”
“讓他償命!”
越來越多的人失去理智,火光中,那些災民的眼睛像餓急的狼滿是暴戾,沈宴清眸底劃過凝重,這些人今日不見血是不會罷休了。
沈宴清望了眼身後深不見底的河水,轉頭問了一句,“會鳧水嗎?”
李彪失血過多已經體力不支,聽到他的話下意識點點頭,“會!”
“好,躲開他們的箭……”
他剛說完,只見無數箭矢射過來,沈宴清握着李彪的肩膀急速後退,嘴中低喝一聲,“跳!”
“嘭!”兩人跳入水中,激起碩大的水花,沈宴清身上的傷口被水浸泡,因爲疼痛他有短暫的眩暈,岸上的人還不停的往水中射箭,李彪極力抵擋,身上滿是傷口,鮮血將河水都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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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來了!快撤!”
就在他們馬上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馬良驥的侍衛終於趕到,岸邊譁然一片,剛纔還在叫囂的災民突然驚慌做鳥獸散,官兵跑過來救人,李彪已經體力不支徹底暈過去。
兩人沉在水底,沈宴清剛要開口,身子撞在礁石上,他只覺得腿‘咔吧’一聲,劇烈的疼痛讓他昏了過去。
旁邊那條破舊不起眼的花船動了,柳如煙低聲吩咐着船板上的男人,“快把他拉上來。”
男人一隻手有些費勁,柳如煙從一旁協助,等官兵脫身走過來,那條花船已經駛向了河中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林哥,只找到了沈大人的侍衛……”
他們打撈半天,只找到昏厥過去的李彪,沈宴清已經不知所蹤。
“繼續找!”
領頭的那個官兵額頭上都冒出冷汗來,要是找不到沈宴清,他們就攤上大事了,畢竟沈宴清是幫着知府救災,被災民攻擊完全是無妄之災,更別說他還是長公主的女婿,要真在揚州城出了事,他們知府大人也難辭其咎。
打撈了整整一夜,天光泛白,官兵們個個喪氣着臉,“林哥,怎麼辦?”
他們還是沒找到。
“先回府衙.……”林哥抹了把臉,聲音有些沉重的說道。
沈宴清失蹤的消息傳到客棧,姜妙聽到後差點暈了過去,再看看重傷昏迷的李彪她更是頭暈目眩。
“怎麼會失蹤,既然他們同時跳水,爲何李彪能找到,相公卻沒了蹤跡?”
姜妙再悲傷也沒失去理智,她越着急思緒就越清醒。
派來送信的官兵是昨夜參與搜尋的人,聽了姜妙的話他腦中靈光一閃,昨夜被忽視的線索出現在眼前。
“昨夜救人的時候,河中有一條破船經過.……”
因爲天氣太黑,而那條船又特別不起眼,所以救人的官兵都下意識忽略了,經姜妙提醒,這官兵纔想起來。
“破船.……”
“夫人,大人會不會被人救走了?”祝寬喜出望外,老天保佑,他們大人可千萬不要有事!
姜妙也稍微放下心來,聽官兵們說,沈宴清受的都是輕傷,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只是這艘船出現的太詭異,爲何獨獨救走沈宴清,姜妙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想要找到人,得先查到船的下落。
石磊和趙林領命出去,而李彪也有喬松雲治傷,青蓮和伍月知道姜妙難過,這幾天伺候她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她的傷心處。
但她們都低估了姜妙,越是這個時候,她就越得穩住,府衙送過來幾批藥材,或許是因爲沈宴清的事,馬良驥覺得愧疚,對姜妙的要求百依百順。
期間,李彪已經甦醒過來,喬松雲的疫方也有了眉目。
靖水下游的一處農房中,沈宴清直挺挺躺在牀板上,柳如煙接過孫昊遞來的水,喂着他喝了幾口。
“他什麼時候會醒來?”
孫昊那一板子拍的不輕,沈宴清的腿傷的嚴重,身上的劃傷都沒有處理,被水泡的發白的傷口有些腫脹流膿。
城中的藥鋪都有官兵把守,因着姜妙在城裏,她和孫昊不宜暴露,就只能晾着他。
柳如煙看了眼潰爛的傷口,眼中劃過一抹嫌惡。
她的情緒很矛盾,一方面擔心自己的處境和夢中一樣慘,所以她才各種扒着沈宴清,然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卻只會拒絕她,柳如煙有自己的驕矜,被他拒絕的多了,她的耐心也已耗盡。
“快了。”孫昊看了眼牀上的男人,臉上閃過一抹殺意。
他和柳如煙從京城逃出來,一路奔波到揚州,竟然是爲了救他,孫昊握着空蕩蕩的袖管,只想拿起一把刀將他的手臂全都砍下來,以平他心頭之恨。
沈宴清感受到身旁的殺氣,他眼皮輕輕顫動,就看到牀邊站着的女人。
怎麼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