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清遙不用擡頭,光是聽聞見聲音便知是誰。
所以她連搭理的意思都沒有,仍舊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孃親。
等二人進了正廳,滿身大汗的花月憐才是虛弱地長呼了一口氣。
範清遙扶着孃親坐在圓桌旁坐好,纔是端起桌子上的茶盞。
仔細放在嘴邊試了試溫度,她纔是遞給了孃親,“孃親喝口茶去去暑氣。”
花月憐看着對自己百依百順,照顧細緻的女兒,心裏又是酸又是暖的。
強行逼退下眼中泛起的潮紅,她才接過茶盞一飲而盡。
一旁的孫家老夫人就這麼眼巴巴地看着範清遙攙扶着花月憐,從自己的身邊擦身而過,從始至終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她,還掛在老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僵了。
不過很快,孫家老夫人就是又笑着湊了過來,“月憐你這是怎麼了啊?平日裏你不也都是過來喫飯的麼?怎麼今日卻顯得這麼虛弱,怕不是太子妃來了太過激動所致吧。”
孫家老夫人說着,便是抓起了一旁放着的扇子,一下下用力地扇着。
毫不加以避諱的力道扇起的強風,將花月憐頭髮的碎髮都給扇落在了面頰。
本就是出了一身汗的花月憐,順勢跟着渾身一抖,無奈地擡頭笑着,“我不熱,就不勞煩老夫人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現在肚子裏懷着的可是我的寶貝孫子,有我在自然不能讓你受了委屈的。”孫家老夫人根本不聽花月憐的阻撓,說話的功夫,手中的扇子便是扇得更猛了。
結果還沒扇幾下,扇子就是被另外一隻手給搶走了。
孫家老夫人驚訝地回過頭,就見範清遙將扇子不輕不重地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孫家老夫人見此就有些不開心了,“太子妃這是何意?”
範清遙擡頭反問,“孫家老夫人難道沒聽見我孃親說,不需要嗎?”
孫家老夫人聽着這話,就是笑了,“我當是什麼事兒呢,太子妃身驕肉貴的,自是不知這些瑣碎,可月憐肚子裏現在懷着的可是我的孫子,我自然是要寶貝着了,瞧她那滿頭的大汗,定是被熱得不輕,自然是扇風纔來得更舒服。”
說着,就是想要彎腰再去拿扇子。
範清遙一把打掉孫家老夫人再次握住的扇子,黑眸漆漆。
只是還沒等範清遙說話,花月憐就是笑着開口道,“懷孕期間身子單薄,最怕的就是冷熱交替,若當真感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花月憐說話的同時,拉住了範清遙的手,將其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孫家老夫人明顯臉上是不快的,但聽了這話也只能訕訕地道,“在我們鄉下,哪個女人懷孕的時候不下地幹活,管他什麼熱還是冷的,城裏的女子就是嬌貴。”
花月憐仍舊在笑着,“月牙兒身爲大夫,心急也是正常,其實就是擔心我的身體,這孩子也自然希望我能給夫君生下個健康的孩子。”
孫家老夫人一聽說孫子的事,臉上總算是有了緩和。
再是擡頭看了看範清遙,孫家老夫人終是笑着道,“是我莽撞了,太子妃勿怪啊。”
雖說這範清遙還沒大婚呢,可如今主城裏誰一提起範清遙三個字,不得尊稱一聲太子妃,她就算是仗着是孫澈的繼母,也不敢真的與範清遙撕破臉。
範清遙看着孫家老夫人那虛僞的笑容,連敷衍都是懶得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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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是沒記錯,這位孫家老夫人可是自己有兒子的。
正常來說,又怎麼可能將一個繼子的孩子看得如此重?
不過孃親的阻攔,倒是提醒了她一點。
如今無論是孃親還是孫澈,都是不能輕易跟孫家老夫人把臉撕破的。
一旦孃親跟孫家老夫人鬧出些什麼,以孫家老夫人的性子斷會鬧得滿城皆知。
屆時,孫澈頭上的烏紗帽自也戴得不穩。
身爲父母官,卻與自己的母親相處不佳,以後又如何服衆。
孃親既已身爲人婦,就是孫家人,若跟婆婆發生齟齬,無論是孫澈還是肚子裏的孩子,抑或是她,名聲上都會受損。
雖然範清遙並不在乎,但她卻不想孃親爲難。
就在這個時候,下了值的孫澈進了門。
一看見範清遙,孫澈也是一愣,隨後纔是笑着道,“纔剛遇見了張大人,聽聞太子妃已回主城,本還以爲他尋我開心,沒想到真是小清遙回來了。”
孫澈話是跟範清遙說的,但一雙眼睛卻是尋着花月憐看了去。
眼中的柔情和重視,不言而喻。
範清遙見孫澈還是如曾經一般赤誠,纔是開口喚了一聲,“孫叔叔。”
孫澈趕忙擡頭道,“可是使不得,以後見了面我都是要向你行禮問安的。”
孫家老夫人笑着道,“咱們都是一家人,何必說這些條條框框傷和氣的話,快些來坐吧,不然一會兒飯菜都是涼了。”
孫家老夫人說着,就招呼着衆人圍坐在了圓桌旁。
範清遙自然是要挨着孃親的,而孃親的另一邊理所應當的就是孫澈。
正常來說,孫家老夫人就應該挨着孫澈的另一邊,但是孫家老夫人卻是故意坐在了稍遠的位置上。
範清遙不動聲色地看過去,就是看見孫家老夫人和孫澈中間空出來了一個圓凳。
三個人,卻是四個凳子……
分明是還有人要來啊。
範清遙正想着呢,就是聽見院子裏由遠及近響起了一連串的呼喚聲。
“表兄,表兄……”
人未到,聲先至,光是聽着聲音就清脆悅耳得很。
很快,一個玲瓏的身影就是邁步進了門。
十七八的年紀,如同那滿院子的花朵一般嬌嫩着。
淡粉色的衣裙,長及曳地,皮膚有些發黑,長得也不算有多出衆,卻貴在年輕。
這女子的感染力很足,從她一進門,好似整個正廳都是跟着熱鬧了起來。
就連院子裏的下人們,都是露出了喜歡的笑容。
孫澈和孫家老夫人似都是適應了女子的存在,除了花月憐晦澀地看了一眼範清遙外,其他人都在自然而然地跟女子說着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