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大人,聖上隻說讓您來問幾句話,可沒說能讓您把人帶走。”
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指揮使冷著臉提醒。
喬愷淵忙不迭道:“指揮使大人放心,喬某省得的。”
雖錦衣衛指揮使品級在他之下,但錦衣衛卻是天子直屬,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裴禹瑾手腳並沒有被束縛,他急忙湊上前來,雙手牢牢抓住鐵柵,神色慌張。
“舅父,您求求聖上,把我放了罷!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不該朝三暮四,不該與公主定親後還與旁的女子拉扯往來,我知道錯了!”
被關押在北鎮撫司的半個月裡,裴禹瑾除了初初挨過五十大板,便沒再受過任何刑罰,每日飯菜飲食一頓不落。
可他仍惶惶不可終日,生怕哪天熟睡之後性命都沒了。
喬愷淵卻沒有應他的話,隻神色複雜地注視著他那張消瘦後顴骨凸起的臉。
如方才李康寧所料,淮安侯沒敢大張旗鼓尋子確實是因為猜測到兒子失蹤極可能是宮中所為。
思前想後,淮安侯隻好求到大舅子喬愷淵那兒去了,想讓大舅子入宮求聖上開恩。
恰好喬愷淵這邊查到了些當年的蛛絲馬跡。
他索性就一一上報給了皇帝,並在皇帝的允許下前來北鎮撫司審問裴禹瑾。
“禹瑾,你很清楚自己的身世,對吧?”喬愷淵眸光銳利如鷹隼。
裴禹瑾聞言愣住了,背脊一陣發寒。
須臾,他訕訕地說:“舅父你說什麽?禹瑾沒聽明白。”
“沒聽明白?”喬愷淵一字一頓。
“那你為何會與杜若卿來往?她是金氏的外甥女。”他聲音沉而冷。
“上回侯府見面,我臨走前問起你是否記得你外祖父,你慌亂了,是也不是?”
裴禹瑾噤若寒蟬,每聽一句臉色便愈白一分。
他仍心存僥幸,“舅父……”
喬愷淵眼眸微眯,“當年為殊蘊和金氏接生的幾個穩婆,以及照料過你的乳母,我已找到並一一審問過了。”
淮安侯府的兩位公子同年出生,連生辰都是接著的,分別是八月初八與八月初九。
淮安侯夫人喬殊蘊孕期得知婢女杏雲也有了丈夫的骨肉後,鬱結於心,生產時遭遇難產。
八月初十,珠沉玉碎,香消玉殞。
兩個呱呱墜地的嬰孩尚未長開,模樣大差不差。
照料過裴禹瑾的乳母在多番審問之下才終於松了口。
她稱當年便隱約發覺了小世子的不同。
但適逢侯府主母新喪,侯爺更是悲痛欲絕,慟哭到幾度昏迷。
她不願也不敢把自己發現的異常說出來。
畢竟不論她的猜想是否正確,她的疏忽之責是跑不掉了,倒不如當作無事發生。
喬愷淵既怒又愧,怒妹婿淮安侯愚鈍不堪,治下不嚴;愧自己在西北便疏忽了遠在京城這頭的幼妹與外甥。
一想到幼妹早亡,唯一的孩子卻常年備受苛待,孤苦伶仃,他脫力般闔上雙眼,胸口劇烈起伏。
北鎮撫司的地牢陰暗潮濕,彌漫著濃重的血腥與悶臭,隱約能聽到老鼠“吱吱”的聲響。
裴禹瑾額間滑落豆大的冷汗,十指深深嵌入掌心。
不知喬愷淵到底查到了什麽,他也不敢再言語。
他隻暗恨裴翊之那禍害怎麽就沒死在戰場上!
最初,他也並不相信金姨娘的話,隻覺她是有所圖謀,信口雌黃。
直到他見到了喬家的外祖父……
淮安侯向來憎惡害死愛妻的庶子,從沒留心細看過裴翊之的長相。
裴禹瑾卻很清楚那個常年被關在燕山別院的庶弟的模樣。
與喬家外祖父足有五六成相像!
如今在沙場歷練三年,裴翊之愈發健碩英挺,威武不凡,又更像了幾分……
“禹瑾,把你知曉的一切都如實說來。”喬愷淵幽幽地開口。
“只要你肯坦白,我會向聖上請求釋放你並饒你一命。”
帝後與公主本也無意要拿裴禹瑾的性命,只打算關押一陣以作懲戒。
可裴禹瑾經受了半個月的精神折磨,如今宛如驚弓之鳥,生怕朝不保夕。
見他似有動容,喬愷淵又補充道:“即便你不坦白,我也已有了確鑿證據。”
“你好好想想罷。”
說完,他便轉身作勢要離開。
錦衣衛指揮使也識趣地走快一步為他帶路。
裴禹瑾心亂如麻,進退兩難,整個人搖搖欲墜,幾欲癱倒。
見方才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他心底猛地一沉——
“舅父別走!”他聲嘶力竭大喊,“我說!我給舅父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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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公主府。
裴翊之大清早便神清氣爽地策馬前往京北的護衛所當差了。
濃秋午後,碧空如洗,萬裡無雲。
李康寧一襲輕便的淡杏色窄袖襖裙,用過午膳便悠哉悠哉地來到了湖畔的畫室內。
才剛拿起畫筆,她忽覺手腕酸酸的,不禁暗罵了幾句昨夜不知饜足的臭男人。
雖說,她也被他的唇舌伺候得很……
李康寧小臉浮起赧色,不敢再往下想了。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火急火燎闖了進來,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
芷蘭眉頭一皺,正要開口訓斥。
那小太監急赤白臉地說:“公主殿下,聖上宣您與駙馬,還有淮安侯即刻入宮,說是,說是駙馬的身世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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