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十七年九月初十,清平郡主平安抵達西涼主城。
形單影隻的馬車,悄然駛進主城的城門。
因爲馬車上並未曾掛任何象徵着身份的牌子,馬車的周圍也並不見有士兵護送,所以主城的百姓們對這輛緩緩行駛過他們身邊的馬車,並未曾過多的留意。
坐在馬車上的範清遙,透過車窗望向周圍的街道,恍如隔世。
半個時辰後,馬車平穩地停在了西郊府邸外。
看門的小廝瞧着那從馬車上走下來的人,激動地連話都是說不出來了,就這麼愣愣地看着清瑤小姐走上臺階進了府門。
等人都是走沒了影子,那小廝纔是朝着府邸裏面大聲喊着,“是清瑤小,小姐……是清瑤小姐回來了!”
整日在院子裏豎着耳朵的陶玉賢一聽見小廝的大喊聲,趕緊讓何嬤嬤攙扶着自己往外走,結果還沒等邁出門檻呢,就是看見思念的身影當先走進了門。
看着多日不見的外祖母,範清遙喉嚨也是梗咽的厲害,攏着裙子就是跪在了地上,“外孫女兒範清遙,給外祖母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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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玉賢的眼眶跟着紅了個通透,嚥下卡在嗓子眼的幾度酸澀,趕緊將範清遙拉到自己的面前細細打量着,“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此番一別,她都是以爲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小清遙了啊。
何嬤嬤也是擦着眼角,“清瑤小姐能夠平安回來是好事兒,老夫人若是因此而太過大喜大悲地傷了身體,反而要讓清瑤小姐擔憂了。”
陶玉賢喊着眼淚,笑着點頭,“是啊是啊,沒有什麼比平安回來更重要的了,你外祖上朝還不曾回來,你快些去看看你孃親,咱們祖孫有的是時間敘舊。”
範清遙壓下梗咽點了點頭,又是陪着外祖母稍作片刻,這纔是轉身離去。
只是想着心裏面的事情,她並不曾先前往孃親的願意,而是特意繞了路來到了二舅娘春月的院子。
正是在屋子裏喝茶的二兒媳春月,一聽見院子裏的丫鬟喚着‘清瑤小姐’激動的直接打翻了手中的茶盞。
“真的是小清遙回來了?人呢?人在哪裏……”二兒媳春月起身往外走,慌亂之中險些沒是撞在門框上。
正是進門的範清遙,趕緊把人給扶穩,輕輕喚了一聲,“二舅娘。”
二兒媳春月的眼淚一下子就是落了下來,可一雙眼睛卻是迫不及待地朝着範清遙的身後忘了去,小清遙都是回來了,那她家的笑顏是不是也一起回來了?
結果她眼睛都是望得發疼了,也是沒看見女兒的人影。
“小清遙,你跟我說實話,笑顏是不是,是不是已經……”路遇悍匪何其險惡,就是連太子殿下都身負重傷,九死一生,那她的笑顏怕是……
“二姐姐很好,她沒事的。”範清遙拉着二舅娘進了門,把人扶坐在了凳子上。
二兒媳春月卻是不信,“若是真的平安,爲何人沒有回來?小清遙你別騙我,若是笑顏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你,你如實告訴我,也總好過一直騙我,我,我……”
話還不曾說完,一封信便是擺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二兒媳春月只當是女兒的遺屬,拿起來打開的時候手指都是顫個不停的。
只是當她看見那信裏面的字跡,看着那一聲聲稱呼她爲娘子的話……
二兒媳春月險些沒是以爲見鬼了的喊出來。
“這,這,這是……”
“這是二舅舅叮囑我,切記給二舅娘帶回來的信。”
二兒媳春月當然知道這信是誰寫的,自己夫君的字她如何能不認識!
可是……
“花家男兒不是早就已經……”
範清遙壓低聲音,“二舅舅沒死,還好好的活着呢,此番二姐姐就是留在了二舅舅的身邊,二舅娘,很多話我不方便說的太過詳細,若被那些想要要了我花家男兒性命的人知道花家男兒還活着的消息,您知道意味着什麼嗎?”
想要讓二舅娘安心,就必須要如實告知。
這也是範清遙臨行前特意跟二舅舅商議後的結果。
二兒媳春月是耳根子軟了一些,但並不傻,想要花家男兒命的人除了皇上還能有誰,而一旦讓皇上知道花家男兒還活着,死的可就不單單是花家男兒,而是花家滿門了!
二兒媳春月特意點燃了桌子上的燭臺,哪怕是再不捨,還是將手裏的信扔了進去。
待信燒成灰燼,二兒媳春月直接下了逐客令,“別跑到我的面前瞎說話,以後也別想着再來糊弄我,定是你爲了賺錢把笑顏留在了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你趕緊給我走!”
範清遙心照不宣地默許了二舅孃的做法,起身時再是叮囑一聲,“思念過度,便成心鬱,二舅娘切莫保重身體纔是。”
語落,轉身離去。
“範清遙你當真是好狠的心,爲了自己賺銀子,便是將我家的笑顏送去了那麼遠的地方!你給我滾!滾的越遠越好!”
屋子裏,二兒媳春月破口大罵得厲害。
院子裏的下人都是知道了清瑤小姐將二小姐一個人留在了外面,不過倒也沒什麼好好奇的,畢竟現在花家在主城內的鋪子都是租憑了出去,在其他城池開鋪子謀生計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認定了二小姐在外面開鋪子的下人們並不曾看見,屋子裏仍舊在大罵不止的二夫人臉上,卻洋溢着消失了許久的笑容。
小清遙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帶給我如此驚喜的消息。
花月憐的院子里正熱鬧着。
自從知道範清遙離開主城後,和碩郡王妃生怕花月憐思女心切,哪怕是挺着個大肚子,也是每日都來府上陪着花月憐說話姐們。
和碩郡王妃上面有兩個哥哥,如今是真的將花月憐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一般。
見花月憐氣色不好,便是握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勸着,“小清遙一向聰慧穩重,如今皇上更是下旨讚許,放心吧,很快小清遙就是能回……”
話還未曾說完,和碩郡王妃就是愣住了。
看着那抹踏進門檻的清瘦身影,和碩郡王妃眨了眨眼睛,又是眨了眨眼睛……
“小清遙回來了?”
這也太快了。
她的話還是都沒說完呢。
背對着門口的花月憐只當和碩郡王妃是在安慰自己,“都是我的不好,倒是勞煩和碩郡王妃費心了,若是此番月牙兒當真能平安歸來,我就是減壽十年也心甘情願。”
和碩郡王妃,“……”
只希望菩薩能夠聾上一時半刻。
“孃親。”
身後,忽響起了熟悉的呼喚。
花月憐渾身一僵,卻是不敢回頭。
她害怕剛剛聽見的只是自己的幻覺,就如同每一個失眠的夜晚一般。
身後有腳步聲緩緩響起,很快,那朝思暮想的面龐便是出現在了眼前。
範清遙蹲下身子,握緊孃親的手,撒嬌般地道,“我風塵僕僕回來,孃親爲何連看都是不看我一眼,可是在埋怨我回來的晚了?”
“月,月牙兒?”
“我在。”
“月牙兒……”
“在。”
花月憐顫顫巍巍地伸出手,當觸碰在那溫熱的面頰上,她纔是終於相信,自己的月牙兒是真的回到她的身邊了。
和碩郡王妃眼睛也是紅得厲害,“不管如何,回來了就好。”
範清遙又是轉身行以大禮,“這段時間孃親鬱鬱寡歡,承蒙義母照顧。”
和碩郡王妃趕緊把人拉了起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是我乾女兒,我照顧你孃親也是應當的,再者,我與你孃親也是投緣。”
和碩郡王妃知道這對久別的母女自是有許多話要說,便是不便再留下打攪。
只是起身告辭之際,卻似想到了什麼,不忘回頭看向花月憐又道,“我曾經提過的事情,還希望妹妹多做考慮。”
花月憐眼底似有什麼閃過,半晌纔是垂首道,“如此便有勞和碩郡王妃費心了。”
和碩郡王妃倒是沒想到花月憐答應的如此痛快,當即笑着道,“妹妹何須跟我如此客氣,小清遙的事我這個當義母的自是要上心的。”
範清遙,“……”
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