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月色下,花家老大花顧彎下腰身,將範清遙擁入進懷。
自己的夫人和孩子是何種心性,他遠遠比所有人都要了解,可他卻總是狠不下心去真的對她們嚴加訓斥,總想着等時間長了,芯瀅長大了就好了,結果險些沒是給花家鑄成大錯。
妻女的被逐出家門,他說不傷心是假的。
可是面對着曾用命守護着花家,更是用盡一切手段爲他們兄弟幾人出謀劃策的小清遙,他如何又是能夠埋怨得出口!
範清遙幽幽睜開眼睛,感受着大舅舅懷抱的溫度,眼睛溼溼的。
曾幾何時,她也這個樣被大舅舅擁入在懷裏,只是那個時候的她卻滿心厭惡,軟硬兼施的脅迫大舅舅帶領着花家男兒爲百里榮澤奔赴戰場。
她記得,那個時候,大舅舅也是如此將她摟在懷裏,用盡所有力氣在她的耳邊說,“小清遙不氣不氣,以前是舅舅們不好,沒有及時找到你和你孃親,如今再是不會有人欺負你了,只要是你想的,舅舅們便會幫你去完成。”
曾經,她只是一味的索取。
在醉伶和範雪凝的誘導下,將孃親的慘死,將自己那些年跟着孃親流浪在外所遭受的罪,都是怪在了花家人的頭上、
可是舅舅們卻包容着她的一切,從不予爭辯。
現在她當然也要如此,“大舅舅,其實你可以怪我的。”
就好像以前的她一般,任性無禮,將所有的欲加之罪都發泄在舅舅們身上一下,她受得住,也頂得住,她只是想要大舅舅的心裏好過一些。
也正是到了此時,範清遙才知道,原來並非所有的欲加之罪都是苦澀難忍的。
她也總算知道,上一世的舅舅們爲何會對她百般忍讓了。
原來,爲了家人而付出,爲了想要爲了的人而扛下所有的滋味……
竟是如此的甜。
“一切,不過都是她們母女的的咎由自取,小清遙,你是個好孩子,大舅舅謝謝你守住了花家,謝謝你……”
笑顏自從抵達了這裏,每每提及小清遙做過的事情,那都是要流淚的。
雖然笑顏並非是什麼事情都看在眼裏,可光憑着那些隻字片語,他這個當大舅舅的就心如刀絞,只恨自己沒有辦法陪在小清遙的身邊,爲她遮風擋雨。
她定是累的,更是痛的。
“小清遙你放心,舅舅們定是要在淮上重新站起來,以後便是由着舅舅們站在你的面前,繼續爲你保駕護航。”
從始至終,大舅舅都不曾責怪她任何啊。
“好,都聽大舅舅的。”範清遙眨了眨眼睛,無聲的眼淚劃過面龐。
隔壁院子的花家男兒們聽聞見動靜,都是紛紛走了出來,花豐寧是真的害怕自己的父親喝多了後出言傷到了小清遙,趕緊也是跟着跑出了屋子。
結果,他便就是看見了這樣催人淚下的一幕。
花家男兒喉嚨發梗的厲害,眼眶也是熱得發酸。
笑顏直接就是流出了眼淚,若不是用手死死捂着嘴,只怕要哭嚎出聲的。
這一夜,範清遙難得的睡了個好覺。
在她的夢境裏,再也不是舅舅們那血肉橫飛的一幕幕,而是她在舅舅們的包圍中,坐在花家的宅子裏,跟着家人一起喫團圓飯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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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和外祖母在笑着。
花家的小女兒們在笑着。
舅舅們也在笑着。
範清遙哪怕就是在夢境裏,看着這一幕也覺得異常的暖心。
糾纏了她許久的夢魘,終是消失不見了啊……
驀地,有一個聲音忽然從心底響起。
“爲何要救我?”
“我說了不走便會陪着你,你作何要一直拽着我的袖子?”
“我的名字不方便告知與你,若有緣,再見時我定如實相告可好?”
夢裏的場景忽然開始轉換,範清遙忽然就是站在了主城的一角,周圍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着,一個少年正是在陪着一個少女走入城門。
範清遙記得,上一世的她,便正是從這個時候愛上百里榮澤的。
當時的她跟花家鬧了脾氣,一個人跑出了主城,本是想要藉此嚇唬嚇唬外祖母,讓外祖母以後不要逼着她學習醫術的,卻不曾想到,她竟是在城外的樹林裏迷了路。
嚇壞了她躲在漆黑的山洞裏,卻又是被狼羣盯上了。
好在有個少年幫着她趕走了狼羣,只是少年的身上被狼咬了一個很大的血窟窿,那是她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感恩圖報,甚至是連黑都是不怕了,去附近採了藥材敷在了少年的傷口上。
周圍很黑很黑,她害怕得只能一直蜷縮在少年的身邊。
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結果第二天睜開眼睛,就是看見堂堂的三皇子正站在她的面前。
那個時候的百里榮澤是真的好看的,英勇神武,風度翩翩。
她的心臟沒由來的在胸口裏撞了撞,才知道原來昨日救了她的人是三皇子。
也正是從那一刻開始,她才思慕上了那個英俊瀟灑的男子。
卻不曾想,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致命的孽緣。
“呼……”
範清遙猛然驚坐而起,滿身的冷汗。
自從再次醒來,她還是第一次夢見百里榮澤。
一想到那張曾經讓她心動不已的臉龐,她便是就覺得陣陣噁心難受。
窗外的天仍舊是黑的,她卻再沒了睏意。
披上外袍走至窗邊,推開窗子,想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夜色寧靜,晚風拂面,似有暗香浮動。
範清遙是真的很喜歡這處寧靜的小村莊,想來在未曾經歷過戰爭之前,應當是安寧愜意的厲害,雙眼無意識地四顧,卻又是在眸光所及之處又愣住了。
只見百里鳳鳴正慵懶地坐在不遠處的屋檐上,微仰着面龐擡首望天。
俊秀的面龐難得的安閒從容,整個人靠在煙囪邊怡然靜坐,修長的腿微微曲起,似是無意支撐着自然下垂的手臂,一向總是高束在腦後的墨發如瀑散在身後,僅在髮尾處以一玉扣箍緊。
銀月清輝,漫天星光,卻也是沒有他來得璀璨奪目。
初秋的天微涼如水,他的周身被籠罩上了一層寒露,可見已坐在那裏許久了。
心中的陰霾漸漸散去。
範清遙靜默地看着那一方美好的少年郎,不覺露出了一絲暖意的笑容。
若是上一世她也如同這一世般最開始遇見的人是他,或許一切都會有所不同吧。
只是可惜,沒有如果。
卻慶幸,一切還能夠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