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並非普通百姓,可若說是權貴,卻是連百里鳳鳴都不曾見過。
僅憑着一日對她的觀察,便是能將她的心思揣摩的如此透徹……
除了百里鳳鳴有如此城府外,這男子是第二個。
範清遙微微眯起眼睛,雖然再重來一次,她仍舊會選擇救下他,但不得不說,她似乎真的是救下了一個麻煩的人物。
“小姐。”
門外忽然響起了狼牙的聲音。
狼牙不喜說話,平日裏進出房間都是隨意而爲,如今卻先行出聲,很明顯此刻站在門外的不止狼牙自己。
範清遙收起心神,轉身坐在了圓桌旁,“進來吧。”
房門被輕輕推開,在狼牙的帶領下,花家四太老爺也跟着走了進來。
範清遙一眼便是看見了被花家四太老爺抱在懷裏的孩童,饅頭似的小臉髒兮兮的一片,哪怕是此刻熟睡着也仍舊抽泣不止,可見孃親的慘死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不過好在,他人是健康的。
“草民給清平郡主請安。”花家四老太爺裝模作樣的就要往地上跪。
範清遙伸了伸手,有淡淡的白色粉末隨着袖子的擺動飛散而出。
那粉末瞬間便是融入進了塵埃之中,根本讓人無從察覺。
花家四太老爺就知道範清遙不會讓他真的跪下,怎麼說自己都是她的長輩……
只是還沒等花家四太老爺沾沾自喜地想完呢,就聽範清遙開口道,“狼牙,把孩子接過來,別摔着了。”
狼牙沉默地從花家四太老爺的懷裏將熟睡的孩童抱走,送到了牀榻上。
花家四太老爺,“……”
目無尊長的賤人!
罵跪歸罵,但跪還是要跪的。
折騰了一天的花家四老爺骨頭架子都是要散了,如今跪在地上只覺得眼前都一陣陣地發黑着。
可他不能不來,那婦人是他派人去解決的,如今主城花家已徹底跟花家分支撕破了臉,若是他再得罪了大哥,那他……還談什麼以後。
花家四太老爺腆着老臉,滿臉卑微地笑着,“如今孩童已是平安找到,不知清平郡主可否高擡貴手讓衙門放了大哥家的雲良?”
範清遙靜默着沒說話。
花家四太老爺見此,正是想要再次開口催促,結果一擡眼就是對視上了狼牙那雙狠厲的眼睛。
花家四太老爺被嚇得一哆嗦,哪裏還敢再開口。
時間在寂靜之中流逝,一股躁動忽於無聲之中化開。
站在範清遙身邊的狼牙,只覺得心中煩躁不安,更是連站都是站不安穩……
有什麼東西,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
狼牙瞬間清醒,低頭正見自家小姐正倒着茶,手肘有意無意地蹭在他的胳膊上。
“坐下喝茶。”範清遙將倒好的茶的茶盞,推到了狼牙的面前。
狼牙無聲坐下,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幾乎是頃刻之間,那一直繚繞在心頭的煩躁不安徹底消失。
狼牙本就是個喜靜的人,煩躁消退後,他並不覺得如今的安靜有多麼的難熬。
只是跪在地上的花家四太老爺可是遭了血罪了,本來就一身的疲憊,如今又是陣陣躁動涌上心頭,如此坐立難安的感覺,簡直是比爬了滿身的螞蟻還讓他難以忍受!
不知不覺中,汗水早已滲透了衣衫。
花家四太老爺難熬的咬牙切齒,若不是顧及着範清遙的郡主身份,怕早就暴走了。
範清遙看似漫不經心地坐在凳子上,實則一雙眼睛始終不曾離開過花家四老爺,見其雙目開始爆紅,太陽穴突突跳動,便知藥效已是差不多了。
“花家四太老爺只需將這個簽了,便是可以去縣衙領人了。”範清遙說着,將圓桌上的宣紙往花家四老爺的方向推了推。
花家四老爺揚眉看去,白紙上那一片片黑漆漆的字讓他根本沒有讀下去的耐心。
範清遙則是再次開口道,“從今日起,主城花家便跟花家分支再無半天關係,空口無憑,自是要立下字據。”
花家四太老爺並不覺得這是多大的事兒,反正主城花家早就是跟花家分支斷絕關係了,籤和不籤沒有任何的區別。
本就心煩意亂的花家四太老爺根本沒做多想,就是提了筆畫了押。
範清遙點了點頭,“花家四太老爺可以去衙門領人了。”
早就是跪不住的花家四太老爺起身就往外走,當客棧外的絲絲涼風鋪面而來,身體的躁動和煩躁才隨之漸漸消退。
坐在馬車上,花家四太老爺想着剛剛自己連看都是沒看,便是簽字畫押的舉動,後知後覺地自知是魯莽了,可就算魯莽又能如何,該籤也是簽了。
“趕緊去衙門,先把大哥家的嫡長孫接出來是要緊。”
“是,老太爺。”
範清遙客棧二樓的窗戶邊,目視着花家四太老爺的馬車緩緩離去。
口頭協議,方有狡辯的餘地。
但白紙黑字,便再無從抵賴。
花家分支從今日開始,跟主城的花家再無半點關係。
“狼牙。”
“在。”
“你繼續留在這裏幾日,將花家分支主動畫押跟主城花家斷絕關係一事散出去,仔細盯着花家分支,五日後出發前往淮上與我匯合。”
案宗上記載,花家分支近一年惹事最頻繁的時間,均是在月底和月初之間的五日,而等到月初的五日後,花家分支則是最爲調停的日子。
如此看來,花家分支跟被後人傳遞消息的時間,基本都維持在這個時間裏。
如果那支持在花家分支背後的人,是對主城的花家有利可圖,一旦得知主城花家跟花家分支一刀兩斷,定是會有所行動。
故五日的時間足夠見分曉。
當天晚上,範清遙便是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囊悄然出了彭城。
狼牙按照範清遙的指示,仍舊住在客棧裏,給彭城的百姓以範清遙還在彭城的錯覺,並在範清遙出城後,將主城花家跟花家分支一刀兩斷的消息暗搓搓地宣揚了出去。
彭城本身就不不大,也不過就是主城幾條街道的百姓而已,隨着消息的傳播,等花家四太老爺纔剛將花雲良接回了宅子裏,花家的大太老爺便是得知了消息。
看着總算保住一條命的嫡長孫,花家大太老爺連笑都是笑不出來了,揚手就是給了花家四太老爺一巴掌,“瞧瞧你做的好事!”
無論主城的花家如何跟花家分支斷絕關係,只要他們花家分支這邊裝糊塗,便是仍舊可以繼續打着主城花家的名望逍遙法外。
而一旦簽了斷絕書,便是斷了花家分支所有的退路啊!
花家四太老爺被打的喉嚨一梗,“我也不想,可那個賤人根本就不給咱們花家分支留任何的退路,還跟我說不簽字畫押斷絕關係,便是不讓我去衙門帶走雲良。”
這次輪到花家大太老爺心梗了。
自己就這麼一個嫡長孫,自然是要救的,可是花家分支這邊……
“算起來,也快要到大哥跟貴人通信的時候了,不如大哥跟那貴人商量商量,這次的藥材多給咱們一些,只要咱們手裏面有了銀子,就算沒有主城花家的名望傍身,也同樣能夠在彭城站直腰板。”
花家四太老爺一直都知道,大哥於一年前認識了一個貴人,那貴人不但出手闊綽,更是精通各種藥材,也正是在那貴人的暗中扶持下,花家分支才能將那些摻假的藥材賣給周邊的村落,以此賺取了大量的銀子。
“此事我自有思量,你先回去吧。”花家大太老爺話是這麼說,可此事涉及到了花家分支日後的榮華富貴,他如何能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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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等花家四太老爺前腳剛離開,花家大太老爺就是去了自己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