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崢在沈庭拉住周君毅的那一刻,他心裏的念頭竟然是,拉他一起掉下去吧,摔死他,摔死他。
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解脫了,這些年來,籠罩在自己心理上的陰暗,一下子都會去除的。
可是,只一瞬間的念頭,卻讓他的心猛地揪緊。
“不要!”他喊出來,向前跑去。
可是,他的妹妹這時卻向他扭過頭來,笑着,沒有聽到她說話,他見她張大了嘴巴,似乎喊了一聲:“哥!”
他不要她死,也不要周君毅死,一切都沒有完,一切都不會完,他不要看到他們就在他眼前掉下去,不然,他永遠解脫不了,一個死局,他早就進入了。
但是,沈庭卻笑了。
她的手,死死地拽着周君毅,他竟然真的不認得她,那麼,她出事,也許根本就跟他沒有關係,可是,她也想拉着他,叫他和自己一起死。
他是她少女時的夢,她還未滿十八歲呢,見到他,就深陷進去了。
她愛他,愛得那樣的純粹,愛得那樣的夢幻。
她在大學城第一眼見到他,就愛上他了,她千方百計打聽來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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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他所學的專業,他是哪國人,哪個城市的,他的家庭。
周君毅,連他的名字,都那樣的好聽,像那個古老的國家,她其實也是中國人,但是,她從來沒有回過中國,她出生在南亞,然後舉家遷到了美國。
她去哥哥的學校,看到周君毅,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子呢。
可是現在,他竟然說,我該記得你嗎?
怎麼會,她圍在他的身邊那麼久,偷跟在他身後,走過的路,幾乎把那個大學城都覆蓋了,他竟然沒有感覺到,她還小,不知道如何表達。
她記得有一次,故意走到他面前,就差一點,她就要和他說話了,可是,就在那時,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們就在咫尺間,他卻扭頭,應了聲,隨即就跟着那人走了。
可是,沈庭想,他應該是認得自己了吧。
所以,後來,她收到那張紙條的時候,是中國字,寫着,晚上八點,**酒吧,等你時,她毫不猶豫地,就認爲是他約的她。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赴約,卻不想,那是她終身的惡夢。
哥哥因爲她到深夜還沒有回來,就去她的房間,在她的書桌上看到那張紙條,便跑去了那家酒吧,可是,一切都結束了。
不知道是什麼人,一場混亂的趴,她被陷害進入,再沒有逃出來。
參與者衆多,有喝多的,有興奮的,事後,抓了好多人,卻因爲法不責衆,因爲那些人,大多數都是青少年,而只判了三兩年,有的,還只是被監禁幾個月而已。
可是,沈庭卻被毀了。
那個地下酒吧裏的一場肆虐,把沈庭毀了,她再不能做母親,而心理上,永遠的走不出那場惡夢。
她打扮得那樣的漂亮,像個美麗的中國公主。
她不記得怎麼的開始,怎麼的結束,只記得自己逃不出去,瘋狂的手,抓住她的手,似無數雙。
現在,她只抓住這一雙,她渴望着的手。她那樣的愛過的一個人,終盡她一生,她不會再愛任何男人。
她懼怕男人的靠近,對身邊的男人,保持着高度的警覺,但是,她願意爲着這個男人去死。
“我該記得你嗎一?”他笑,風度翩翩,她迷醉在他的笑容裏。
她說出那句話,在她未滿十八歲的少女時期,就該勇敢地向他說出的話:“我愛你,周君毅!”
周君毅呆住了,沈庭那樣的美,她美麗的脣,說出的話,他爲什麼聽不懂。
她對於他來說,近乎一個陌生人。
可是,她抓着他說,我愛你,然後,她縱身向下一躍,他身子一扯一斜,整個人被她拽着,向前,卡在樓頂的半截牆邊。
啊……
白靜姝驚叫一聲,忙着跑上來。
所有人都跑過來了。
沈崢早就跑到了他們的身邊,就在周君毅的身子要歪到樓下去時,他一把拽住他。
周君毅多一半的重量已經樓下,而下面,拽着他的手的,沈庭的身子是懸空的。
“拽住她,求你了!”沈崢叫道。
警察們一起過來。
沈庭的臉,在她紛飛的發裏,在她飛起來的長裙裏,小小的,蒼白的,她在笑。
周君毅意識到了她的企圖。她要鬆開手。
周君毅卻一個用力,死死地反捏她:“別鬆開,庭庭,我記得你了,記得你,別傻,抓住了!”
沈庭搖着頭,她知道他在騙他,她好愛他,可是,他卻連她是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