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隱隱分出幾個派系。
雖然衆人都是想要跟範清遙化解之前尷尬的氣氛,卻也並未想真的走太近。
大家站在涼亭裏閒聊了片刻,便還是三三兩兩的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反倒是雲安郡主始終坐在範清遙這邊,一直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
範清遙本就不是個舌燥的,雲安郡主便是拉着天諭說東道西的,一會說說現在主城女子流行的妝容,一會又是談談誰家的小姐相親了誰家的少爺,言談之中完全沒有任何的針對性。
說來說去的,最後竟是又說起了天諭的耳墜,“榮安縣主這耳墜倒是別緻的緊,也不知是在哪裏打造的,改明兒個我也是讓人打造一對,只是榮安縣主別介意我跟你戴一樣的,我是真的喜歡才如此說的。”
天諭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笑着道,“你喜歡便去打,我沒那麼多介意。”
雲安郡主笑着摟住了天諭的胳膊,“那些說你們花家女子性格不好的人,當真都是瞎了眼睛的,我覺得無論是榮安縣主還是清平郡主,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處。”
天諭歡喜地笑着,又是拉着雲安郡主聊起了其他。
其他人看着這一幕,都是沒想到瑞王看不上花家那麼多年,最後反倒是雲安郡主跟花家小女兒們走得如此親近。
不多時,周寧麝緩緩起身,帶領着後花園的小姐們朝着宴席廳的方向走了去。
雲安郡主走到一半纔是發現自己的手帕忘在了涼亭裏,忙一個人回去取手帕。
天諭順勢走到了自家三姐的身邊,壓低聲音道,“三姐姐,那個雲安郡主有問題。”
範清遙靜默地看向天諭,未曾出聲。
天諭頓了頓又道,“雖說我不對瑞王之女的這個稱呼有偏見,但當初整個主城都在傳言瑞王之死跟咱們花家有關係,聽聞那瑞王生前很是疼愛這位郡主,我不認爲這郡主真的就完全會不介意,再者……”
天諭摸了摸自己的耳墜,“我這耳墜是父親曾經打仗在外,從一個逃荒的商販手中買來的,完全就是玉角料打磨而成,連我這個不懂行的人都知道不值錢,我就是想要留個念想,結果那雲安郡主竟是誇讚的連我都恨不得腳趾摳地。”
天諭真的是成熟了也更加的穩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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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淮上一行是正確的,只有經歷過風浪,才能讓人更加縝密和圓滑。
範清遙握住天諭的手,輕聲叮囑着,“雲安郡主確實值得懷疑,不過既她現在還未曾露出尾巴,你也不要打草驚蛇。”
話音一頓,範清遙將一個小瓷瓶不經意間放進了天諭的掌心裏,五指用力,迫使天諭勢必要仔細收好。
“一切見機行事。”
天諭只是覺得雲安郡主的出發點不對,萬沒想到三姐竟如此小心謹慎。
瞧着三姐那雙黑沉如水的雙眼並非在開玩笑,天諭趕緊將那小瓷瓶藏在了袖中。
宴席廳內,早已佈置妥當。
爲了避嫌,男女賓客分成兩邊而坐,中間隔着一個百鳥朝鳳的屏風。
只是那屏風雖不似完全不透光,卻也朦朧異常,兩方賓客坐在左右,除了能夠模糊地看見有人影攢動,其餘的身段樣貌根本無法窺視。
今日在場的人心裏都清楚,所謂宴席不過是給鮮卑三皇子物色新的聯姻對象。
可是現在不但將男女賓客全都分開,更是在唯一交集的宴席上以屏風作爲遮擋?如此這般……
若那鮮卑三皇子還能夠看得清誰是誰的話,那範清遙纔是真的佩服。
只怕,聯姻的對象已是暗中敲定。
而現在的一切……
不過只是個幌子罷了。
範清遙目光發沉的厲害,心口都是冰冷一片。
如果今日的一切跟花家無關也就罷了,若當真跟她所猜測的一般,那麼所有參與其中的人便都別想全身而退。
凡踩她底線者,必不戰不休!
雲安郡主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不出意外地挨着天諭而坐。
一炷香後,待女賓這邊已是坐穩,屏風的另一側也是傳來了腳步聲。
當天開口的是禮部尚書周淳,“太子殿下下架寒舍,着實讓周府蓬蓽生輝。”
百里鳳鳴淡然而笑,“禮部尚書言重。”
三皇子百里榮澤指着最中間的坐位,“太子請上座。”
百里鳳鳴微微頷首,當先坐在了主位上,緊接着,其他人才隨行入座。
在場的小姐們,並不曾想到太子殿下跟三皇子都是來了。
本興致懨懨的衆人,當即昂首挺胸打氣了精神。
再過不久,便是皇上給適齡皇子們擇親之日,在場的小姐們怎能不躍躍欲試?
只要在今日給太子殿下亦或是三皇子留下個好印象,等遞交名單進宮時,自是勝算更加大一些。
範清遙對於百里鳳鳴的到來並不意外。
鮮卑跟西涼聯姻,兩國暫定交好,西涼太子坐鎮鮮卑三皇子聯姻宴,百姓們會覺得西涼皇族以禮待人,鮮卑也會領情西涼示好的態度,給自己臉上貼金的事情,皇宮裏的那個男人一直都是很積極的。
只是百里榮澤到來的原因,就很讓人深究了。
一個不高不低的皇子能夠來到鮮卑三皇子的聯姻宴上,若說無利可圖誰信呢?
屏風的另一邊再是傳來響動,似是鮮卑三皇子和藩王抵達。
範清遙循聲擡頭朝着屏風望去,結果就是撞在了百里鳳鳴的身上。
哪怕是隔着屏風,還是能夠看得清百里鳳鳴身上那直綴的長袍,一如既往的白如雪,一塵不染。
模糊之中,範清遙注意到百里鳳鳴輕輕頷首。
很明顯,他也在看着她!
那樣的沉靜的目光與當日在靈堂之中一般……
想起靈堂的荒唐,範清遙瞬間抽回目光,再是鎮定看向他處。
卻不知她的耳根早已紅了個通透。
百里鳳鳴看着屏風後那人影的動作,莞爾一笑後也是收回了目光。
今日他來這裏,可並非是爲了兒女情長那麼簡單。
宴席開始,歌舞昇平。
周家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竟是連主城最爲有名的舞姬都是請了過來。
屏風的左面,男兒們閒聊客套,屏風的右面,女兒家歡聲笑語,難得的其樂融融。
“啊!”尖叫聲忽然響起。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婢女將去暑的西瓜汁扣在了天諭的身上。
天諭倒是沒怎麼樣,反倒是坐在天諭身邊的雲安郡主驚得尖叫出聲。
範清遙低頭查看天諭,“可是有傷到哪裏?”
天諭搖了搖頭,“無礙,就是這身衣裳怕是無法再穿了。”
丫鬟趕緊跪在地上求饒,“都是奴婢的錯,還請榮安郡主恕罪!”
周寧麝起身走了過來,“我住的院子離這裏不遠,榮安郡主隨我去換身衣裳吧。”
天諭下意識地看向範清遙。
範清遙已經起身,“我陪你一同去。”
其他的小姐們見此,也是紛紛開口道,“既如此,我們也陪着一起吧。”
隔壁就是男賓,誰不想借此機會把自己凸顯出一個善良的人設?
周寧麝滿眼的爲難。
本不是什麼大事,可若是這麼多人尾隨同行,豈不是說明她待客不周?
雲安郡主忽然開口道,“清平郡主一離開,倒是讓人在場的人慌了神,不如我陪着榮安郡主去更換衣衫吧。”
範清遙想要繼續開口,那雲安郡主卻是當先一腳朝着跪在地上的丫鬟踹了去,“沒長眼的東西,還不趕緊滾,趴在這裏討人嫌是等着是亂棍打死麼?”
丫鬟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匆匆地跑了出去。
“既然雲安郡主好心,就勞煩雲安郡主了。”天諭笑看着自家的三姐道,“三姐別擔心,我自己可以的。”
範清遙深深地看了天諭一眼,纔是坐回到了席位上。
隨着天諭跟着雲安郡主和周寧麝出了宴席廳。
範清遙袖子下的雙手,卻隨着天諭的離開而攥緊着。
天諭應當是看出來了。
所以纔想要以身試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