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城的街道上,範清遙陪着祖父慢慢往花家的方向走着。
哪怕是祖父什麼都沒說,她也能夠感受到祖父的氣虛,所以她始終在放慢着步伐。
餘光,忽然就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巷子裏。
百里翎羽本着不能驚動花耀庭的心思,只能不停地給範清遙打手勢,做口語。
範清遙看着那誇張的動作,卻是沒有半點笑意。
只因,她看懂了。
瑞王帶人去了花家,花家出事了……
簡短的一句口語,如同一根刺狠狠扎進了範清遙的心裏。
花家出事?
花家怎麼可能會出事!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正是花家鼎盛之際,結果現在花家卻接連遭受到重創。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範清遙強迫自己穩住心神,同樣不想讓外祖擔心的她轉頭故作輕鬆地道,“外祖,您看那個人是不是很奇怪,怎麼一直眨眼睛?”
花耀庭朝着巷子裏一看直接驚了。
五皇子!
巷子裏的五皇子,“……”
不出來都是不行了。
百里翎羽打着哈哈地走了過來,“真是巧了花……老。”
說着,不忘瞪了一眼範清遙。
死丫頭,自己想脫身就拿他當墊背的。
本殿下長的很像擋箭牌不成?
花耀庭趕緊行了個禮,“五殿下此刻不是應該在幽州麼?”
範清遙趁機趕緊道,“外祖先聊着,我去餘記買些糕點給外祖母帶回。”
語落,匆匆擠進了人羣裏。
花耀庭一愣,“小清遙,你……”
話還沒說完,就是被百里翎羽一把拉住又道,“此事說來話長,既花老好奇,本殿下倒是也願意慢慢到來……”
花家的院子裏。
瑞王眯着眼睛看向來人,“你是何人?”
百里鳳鳴施施然走到瑞王的對面,將花家人擋在身後,“花家請的武先生。”
瑞王,“……”
開什麼玩笑!
誰家的武先生能有如此驚人的氣勢?
百里鳳鳴則是也不再看他,而是先行將花月憐扶起,隨後才又對陶玉賢道,“奉花老的命,小生即刻前往和碩郡王府,將此事跟和碩郡王稟明,相信和碩郡王自有定奪。”
陶玉賢自然知道花家從來沒有請過什麼武先生的。
但是面前這個少年說的沒錯,自家將軍跟和碩郡王倒也算是有些交情的。
雖不知來者何人,但歷經過滄桑的她卻並沒有在此人的身上察覺到半分惡意。
配合着點了點頭,陶玉賢才道,“如此甚好。”
瑞王,“……”
徹底麻了。
他敢帶着毒藥來,就是仗着花家再無人能夠將此事稟明皇上。
如此就算是花家人死了,那也是死無對證的。
可若是此事驚動了和碩郡王,那他所有的做戲所有的謊言豈不是不攻自破了?
要是一旦再鬧到皇上哪裏去……
後果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
百里鳳鳴再次轉身,看向那碩碩發抖的宮人,“瑞王口口聲聲花老被皇上下令賜死,既如此,想來此事和碩郡王自也是應該知情的。”
瑞王僵硬地站在原地,就是連袖子下的手都是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狗急跳牆一般,他忽指着百里鳳鳴道,“你以爲你能走的出這個府邸?”
百里鳳鳴悠然一笑,“那就要看瑞王有沒有這個本事留下在下了。”
若他有心通知和碩郡王,他也不會站在這裏了。
他藉由和碩郡王這個名頭,爲的不過就是拖延住瑞王罷了。
而毫不知情的瑞王,根本都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是掉進了百里鳳鳴的圈套之中。
陶玉賢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這個精瘦筆直的背影,目光漸漸地沉了沉。
此人相貌平平,卻氣勢驚人。
哪怕是極力壓制卻也難掩其內的凌然非凡。
院子裏的人正僵持着,就是忽聽聞一陣腳步聲響起。
待衆人擡眼,就見範清遙正冷着臉邁步而來。
百里鳳鳴在看見範清遙的瞬間,範清遙也同樣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他那沉不見底的眼裏溢出了絲絲的心疼。
那血肉模糊的額頭,早已說明了她是怎樣的抱着怎樣的決心去逼宮的。
範清遙卻在看見他的一瞬,一整顆提着的心都是平穩了。
就算他戴着人皮面具,她卻還是一眼看穿了他所有的僞裝。
原來,是他阻攔了花家的血流成河,幫她擋下了花家的家破人亡。
絲絲溫暖流淌過心底,哪怕一轉即逝,卻已足夠。
瑞王在看見範清遙的瞬間,就是知道自己所有的謊言已經全都站不住了。
尤其是看見範清遙一步步朝着這邊走過來的時候,他更是本能地後退着,“範清遙你想如何?本王可是當今的親王!”
奈何範清遙根本連看都是沒看他一眼,就這麼地從他的身邊擦了過去。
暗自鬆了口氣的瑞王,“……”
野種,簡直是沒有一點家教!
院子裏的鮮血隨處可見,倒在地上的人橫豎皆是。
範清遙那雙漆黑的眸一一掃過那些倒在地上甚至是血泊裏的人,平靜的雙目之中翻卷着的是狂風暴雨的襲來。
“嗚嗚嗚……嗚嗚嗚……”
絲絲的嗚咽聲從牆角傳來,範清遙循聲走過去,就是看見了渾身是血的踏雪。
原本雪白的絨毛此刻粘黏着鮮血,那胖嘟嘟的身體軟趴趴地倒在地上,後背赫然裂開的傷口,讓它連喘息都是要疼的梗咽。
可哪怕如此,在看見自己主人的瞬間,它的眼裏還是染上了絲絲喜悅的堅定。
彷彿在告訴自己的主人它沒有讓她失望的,更沒有白喫白喝,它是守護着這裏的。
範清遙緩緩蹲下身的同時,從懷裏掏出了隨身帶着的針包和一瓶上好的金瘡藥,
小心地處理好那深可見骨的傷,再是以根根銀針先將皮肉固定住,隨後撕扯下了自己的袖子,稍作用力地纏繞在了踏雪的身上。
從始至終,她的動作都是有條不紊的,但是她眼中的狂風驟雨則在愈演愈烈着。
花家已有定局,她並不想再平添是非的。
但是現在,似乎想要息事寧人是不太可能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這筆賬她若不算得清楚,怎又對得起她身邊這些拿命保護着花家的人!
抱好踏雪,範清遙又是將壓在下面的凝涵拽了出來。
剛巧此時許嬤嬤也是醒了。
凝涵和許嬤嬤在看見自家小姐的瞬間,眼淚就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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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清遙卻是擦掉了她們臉上的淚水,“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們趕緊將受傷的人都安排去明月院養傷,我屋子裏的櫃子上有止血的藥,先給她們服下去,其他的一切等我過去再說。”
許嬤嬤到底是見過些風浪的,凝涵又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兩個人很快就是調整了狀態,按照範清遙的交代,分次將院子裏那些受傷的人往明月院擡着。
範清遙又是起身走到了孃親和外祖母的面前,仔細地檢查了一下二人。
好在她們都是平安的。
“外祖母和孃親先去裏面歇着。”範清遙說着,就是要攙扶着二人進屋。
花月憐仍舊是不放心的,握着範清遙的手臂就要開口詢問,“月牙兒,你……”
陶玉賢卻皺着眉搖了搖頭,“進屋吧。”
既小清遙回來了,想必老爺也定是平安的。
她一向都是個冷靜且有主意的,花家都是已經交給了她,自是要相信她的。
花月憐見此,也知道現在不是問話的時候,趕緊跟着一同進了屋子。
範清遙攙扶着外祖母躺好,又是拉着孃親坐在了軟榻上,再把踏雪放在了她腿上。
“外祖母和孃親好好歇息,剩下的交給我便是。”
花月憐一想到月牙兒要面對瑞王,仍舊是放心不下的。
陶玉賢卻是點了點頭,“你現在是花家的當家人,該如何做你看着辦就是。”
範清遙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
花月憐看着範清遙的背影,也終是沉沉地平了口氣。
母親說得對,她的月牙兒長大了,她得是要放手了。
院子裏,瑞王已經顧忌不了如何給愉貴妃交代,轉身就是要走的。
範清遙回來了,那花耀庭想必也是快了,他再留在這裏豈不是自尋死路?
百里鳳鳴盯着瑞王的動作正要起身阻攔,卻就聽身後響起了他熟悉的聲音。
“來都是來了,瑞王爺又何必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