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地上就是佈滿了污穢之物。
朱智正噁心着呢,忽然就覺得不對了。
那吐着的東西里面,鮑魚海蔘樣樣俱全……
還有些名貴的喫食就連他都是叫不出名字的!
坐在主位上的百里鳳鳴已不似以往淺淺的微笑,面色冷峻地道,“諸位好胃口。”
朱智也是變了臉色。
一直口口聲聲喊窮的人,竟是在皇糧失竊後滿肚子的鮑魚海蔘?
臉呢?
我就想問問你們臉呢!
那些怕是要將自己五臟六腑一併吐出來的官員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着自己吐出來的東西,眼淚鼻涕流的就是更甚了。
百密一疏。
沒想到太子竟如此陰險,竟給他們下催吐藥。
簡直太陰險!
百里鳳鳴則看向朱智,慢條斯理地開口,“此事朱刺史怎麼看?”
朱智,“……”
皇糧失竊,他下面的官員開銷超乎如此之大,這事兒就是傻子也該明白了。
沒想到他養來養去,竟是養了一羣狼在自己的眼皮下面。
這是打誰的臉呢?
朱智一臉的鍋底黑,直接下令道,“來人,將所有人都給我拿下關押!”
他當幽州刺史這麼多年,就沒這麼丟人過。
查!
立刻查!
刺史府亂成一鍋粥。
在朱智的親自監管下,幽州大小官員全塞去喫牢飯了。
百里鳳鳴起身走出正廳,忽然就覺得雙眼一陣刺痛的發熱。
這疼來的猛烈洶涌,排山倒海。
林奕轉眼一看,心都是要跳出嗓子了。
只見兩行血淚,正從百里鳳鳴的眼角緩緩流淌而下。
“太子!”
百里鳳鳴的眼疾,一直是祕中之祕。
林奕自是不敢也不能張揚的,趕緊將人攙扶回到了屋子裏。
看着牀榻上漸漸失去了意識的太子殿下,他都是覺得自己的腦袋也跟着搬家了。
少煊帶着範清遙進門時,就看見了正在屋子裏急的團團轉的林奕。
少煊一把將林奕拉出門外。
你就是這麼照顧太子殿下的?
走,先打一架再說。
林奕,“……”
他能說自己很冤枉嗎?
屋子裏,隨着兩人的離去而安靜了下來。
範清遙看着牀榻上那昏迷不醒的百里鳳鳴,雙手狠很地絞在了一起。
纔剛平靜了的心,又亂成了一團麻。
她深呼吸一口氣,一邊快步走到牀榻邊,一邊解着自己的斗篷。
將自己隨身帶來的銀針和藥瓶全都散在了牀榻上,亂如她此刻的心情。
沒有猶豫的翻身騎坐在了那精瘦的腰身上,將一顆保命的丹藥塞進了他的口中。
待察覺到他氣息平穩,她這才附身靠近他些許,將調配好的藥汁仔細倒盡在那雙飽含着血淚的雙眼裏。
百里鳳鳴做了一場夢。
一場與現實無關,卻與她緊密相連的夢。
漸漸有意識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一隻冰涼的小手正在擦拭着他眼角的血痕。
緩緩睜開眼,待一切的模糊消失不見,他便是就看清了面前的她。
同樣的五官,同樣緊繃着的小臉,一如他初見時一樣。
範清遙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便是又繼續起了手上的動作。
只是相對於剛剛的小心翼翼,現在的力道卻是有些重了的。
百里鳳鳴不動也不說話,好脾氣地任由她揉扁搓圓着。
範清遙則是公事公辦的開口道,“五日之內藥物再不可間斷,不然你的眼睛想要再看見,就只能等神仙下凡了。”
語落,擦拭掉他眼角上最後一絲的血痕,起身就要離去。
不料手臂一緊,她又是被固定回了那修長筆直的雙腿上。
範清遙,“……”
說話就說話,能別動手麼?
百里鳳鳴看着她明明微怒又有些無奈的模樣,勾脣笑了,“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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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清遙靜默着搖了搖頭。
明知道他此番千里奔波是爲了什麼,她如何還能生氣。
她沒有那個臉的。
百里鳳鳴頓了頓又道,“如此,我倒是要感謝你的腳下留情了。”
範清遙愣了愣,忽然就想起了那次在馬車裏的相見。
是她一腳沒控制住,又將剛剛甦醒的他踹昏了過去。
想到曾經那時,範清遙的心又是軟了不少,看向他的眼神也就正色了起來。
“百里鳳鳴。”
“嗯?”
“你傾心我。”她的語氣是肯定的。
意外的,他也沒有否認,“是啊,我傾心你。”
範清遙猜到了他的心思,卻沒想過他能如此毫無遮掩。
她雖口口聲聲都在與他談着交易,可是她的心也並非是石頭做的。
他對她的好,他從不說,並不代表她就感受不到。
看着那雙黑眸之中繾卷着的絲絲縷縷寵溺,她的心臟也是跳動得厲害。
可……
她這一世而來,並非是爲了兒女私情的。
百里榮澤,範雪凝等等一切欠着她的人還在逍遙着……
花家又未曾穩定,孃親也不曾安定……
一個如她這種大仇未報,大恩未還的人,如何能自私地陷入感情的漩渦?
她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了。
堅定了心裏的想法,範清遙的聲音也就平靜了,也是冷了,“我救你,你幫我,本就是人之常情,你爲了我不遠千里奔波,我趕來爲你治療眼睛也是情理之中,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歸結於情愫的,所以百里鳳鳴,我並不傾心你。”
百里鳳鳴靠着軟枕的身體支撐起些許,手指將她耳邊的碎髮掖在耳後,“明知道你說的是違心話,卻還是覺得異常刺耳啊。”
範清遙閃躲掉他飽滿的指尖,讓自己保持着冷靜,“我說的是事實。”
百里鳳鳴就笑了,“沒人跟你說過,你的眼睛騙不得人嗎?”
他知道她的厲害,更知道她的強大。
但是她自己從不曾知道,她狠心的同時也在一樣的心軟着。
恩怨分明,往往都是利弊兼併的。
就如她嫉惡如仇,可是對她饋贈的人,她卻始終不懂得拒絕。
這樣的女子,真的不需要男人以愛的名義施捨和保護。
可偏偏他在第一眼的時候,就再也無法將她舍掉了。
百里鳳鳴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閃爍着一股陌生的執拗和包容,“想做什麼儘管去做就是了,我不會阻止你任何,你同樣也無需顧忌我。”
喜歡她是真,沒想過去限制和阻止她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