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240章

發佈時間: 2024-10-14 17:2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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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破白甲奇法斷咒枷

芳心劍劍挾著一股逼人威勢,遠觀幾人也看得膽寒,更何況在這種攻勢之下連連後退的謝憐?

方才,花城一人應對白無相尚且遊刃有餘,君吾出來後,卻要兩人才能與他打成平手。銅爐山的主場法力優勢終於漸漸凸顯,謝憐隱隱感覺到一股威壓在壓制著這邊。

而且,君吾還有一層白甲護身,那是一件他親手煉製的千年法寶,防禦幾乎無懈可擊。他只需護頭,花城出刀奇快奇准,謝憐也見縫插針,二人幾乎將君吾喉嚨、心口、背心、腹部、肩頭等地都正面打了個遍,可對手竟紋絲不動!

慕情喊道:“別費勁了!沒用的!那白甲根本不可能刺穿!”

謝憐道:“攻他右肋下方!”

彎刀再出,劈中他所言之處,果然無用。慕情喊道:“說了沒用的!不如先想辦法拉開距離,我們加入一起戰他!風信!你箭呢?”

風信正爬上一旁岩石,要去抓那只對他狂吐信子和口水的胎靈,聞言道:“好!來了!”

謝憐卻道:“繼續不要停!攻他右肋下方!”

風通道:“殿下!!他那套甲很厲害,砍幾百刀也不一定能突破!”

謝憐道:“沒事聽我的!用不著那麼多!”

花城也不問為什麼,彎刀連擊。突然,刀鋒掠過之處,出現了一抹裂痕。

鮮血迸出。厄命的刀鋒,劈進了君吾右肋下方的腹部!

花城在君吾前方,單手握刀,目光冷厲地平視著他。謝憐則站在君吾側方,若邪趁機而上,捆住了君吾雙手,使他無法出手格擋。

那邊慕情愕然道:“怎麼會?”

那千年白甲,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花城斬破了???

謝憐拽緊了若邪,盯著君吾,道:“……忘記了嗎?八百多年前,我和你打過一場的。”

風信和慕情反應過來了:“第二次飛升?”

當時,謝憐對君吾提出,請貶他下去,並且,要和他比試一場。

雖然那一戰雙方約定都不手下留情,但想來君吾一定還是有所保留。

可是,謝憐卻是全盡了全力。

他一共出了三千多劍。其中,刺中君吾的有四百多劍。而這四百多劍裏,有一百多劍就是刺中了這個地方。

謝憐堅持不懈地刺了君吾三千多劍,終於突破了那千年白甲幾乎無懈可擊的防禦,一劍捅進了他右肋下的腹部。

就是此刻,花城的刀,斬落之處!

所以,八百年前,謝憐就在這白甲上留下了舊的傷痕。只需三刀,花城就可以突破!

而且,花城的刀比謝憐想像的還要淩厲。彎刀入腹,絕對是重創一擊!

他心裏剛喘了一口氣,就聽國師道:“沒用的!他……”

照理說,身受重傷,君吾應該行動受限,但他卻只是低頭看了一眼,神色依舊不變。謝連剛覺察不對,君吾雙手微微一動。

隨即,謝憐聽到了“嗤嗤”兩下輕微的撕裂聲,同時,手上一鬆。

若邪……斷了!

那條白綾裂為兩截,忽然毫無生氣地落了地。下一刻,謝憐便感覺脖子被人一把掐住,整個人都被拖了起來!

他聽到花城道:“殿下!”只是,那聲音忽然變遠了。君吾的聲音倒是近在咫尺,他道:“仙樂,難道你覺得,被捅刀這種事,我的經驗會比你少嗎?你覺得,我會在乎嗎?”

國師遠遠地道:“就算你們捅他百十八刀也起不了作用!因為……他好像……已經根本感受不到痛覺了……”

謝憐被長劍穿心而過也可以面不改色,君吾,也是一樣的。

風信原本已經拉開了弓對準君吾,聞言又放下,道:“什麼?!那豈不是打不打中都沒用?!”

慕情道:“順便再告訴你們一個我觀察到的壞消息。我懷疑,他自愈速度比受創速度還要快。”

“什麼?!”

而那邊的謝憐已經能確認,這的確是事實了。

他傷勢那般駭人,換個人肯定就當場被攔腰斬斷了,但他傷口卻已經不流血了。君吾道:“不用這麼驚訝。如果時常被人背後捅刀,不讓自己立刻恢復,豈不是早死了千百次?不過,你們兩個,真是相當不錯。”

他微笑道:“這八百多年來,我只被一刀一劍傷過,分別就是你們。血雨探花,站遠點,你不會想看到仙樂被我捏斷脖子的樣子的。”

“……”

花城面色沉沉,眼中厲色翻湧,但看到君吾把謝憐抓著懸在通天橋上方,一鬆手,謝憐就會掉下百丈炎池,須臾,還是收了刀,負了手,扶著彎刀,緩緩退後了幾步。

看上去,還頗為鎮定,但他手下的彎刀卻暴露了什麼。厄命大為焦躁,眼珠狂轉,猛盯謝憐。花城退到通天橋邊緣,君吾才道:“可以了。”

他抓著謝憐,兩人直視彼此。半晌,君吾突然把謝憐往一盤岩石壁上撞去!

這一撞太狠了,謝憐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口鼻鮮血稀裏糊塗滴滴答答順流而下,遠處似乎有許多人驚叫,但他聽不清誰是誰,只聽到君吾在他耳邊淡聲道:“仙樂,頭撞了牆,痛嗎?”

謝憐有點沒聽清,沒回答。於是,君吾又抓著他撞了一下,問道:“痛嗎?痛嗎?痛嗎?”

他每問一句就把謝憐往牆上撞一下,撞得謝憐大叫起來,但他叫的是:“三郎不要過來!沒事我沒事!一定不要過來!”

至少現在不是時候。時機還沒到!

在撞第一下時,花城就已經要衝過去。剛邁了沒兩步就聽到謝憐讓他不要過去,又硬生生刹住。

但他臉色已經完全猙獰了,手背上的青筋也幾乎要爆開一般,整條手臂都在顫抖。

君吾表情紋絲不動,手上卻瘋了一般抓著謝憐狂撞岩石,反復問他:“痛嗎?痛嗎?”

國師道:“太子殿下!!!”也不知是在叫誰。謝憐鮮血淋漓的雙手抵在凹凸不平的岩石壁上,咬牙吼道:“……痛!!!”

君吾這才滿意地笑了一下,放過了謝憐可憐的腦袋,把他放到地上。

謝憐抱著還在嗡嗡作響的頭跌坐在地上,眼淚鮮血不受控制嘩啦啦地流。君吾蹲在他旁邊,盯著他的臉看了一陣,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輕輕幫他擦拭臉上鮮血。

“……”

這舉動溫和且慈愛,彷彿一個父親蹲在剛剛被自己暴打得鼻青臉腫的孩子身邊安慰他。這畫面看得風信和慕情毛骨悚然:“他……他……他真的瘋了吧?”

花城扶刀的手骨節哢哢作響,而厄命的眼珠瞳孔急劇收縮,彷彿血絲蔓延。

謝憐一聲不吭,任由他幫自己擦拭。君吾又自言自語道:“你這個傻孩子,痛的話,為什麼不回頭?你以為撞著撞著,牆就會自己倒下了嗎?為什麼不改變自己的方向呢?”

謝憐道:“不回頭。”

君吾極其粗暴,抬手就是一掌,打得他“咚”的一聲橫倒在地!

謝憐正暈頭轉向,又被君吾提了起來。他用一種快失去的耐心的口吻道:“你一定要惹我生氣是嗎?再問你一次,改不改?”

謝憐咳了兩聲,咳出一口血,道:“不改。”

君吾溫和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獰色閃過。

國師臉上發青,見勢不對,連忙喊道:“太子殿下!你從來不想殺這孩子的,你很喜歡他的!你說過的,你忘了嗎!”

君吾冷笑道:“若非如此,我就不會把這八百多年來我所有的耐心和寬容都耗在他一個人身上。他早就變成仙京的地基被千人踏萬人踩了。”

他轉向謝憐,又突然暴怒:“但是他卻如此不知好歹,頑劣、任性、怎麼都不肯聽我的話!非要和我對著幹!你不改是嗎?好吧,那你就試試看,你腦袋撞開了花這牆會不會倒下吧!”

國師見他又提起謝憐,忙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殿下……小殿下他不懂事,你就繞過他這一回,算了吧!他總有一天會懂事的……”

君吾看了看他,笑得更冷了:“你以為我真的瘋了嗎?不要想騙我。你心裏真的覺得不懂事的,不是他,而是我吧?”

國師愣住了,君吾又道:“你一心栽培他,教導他,無非就是期盼著他能勝過我,這樣就可以證明我錯了你對了,你們對了。就可以抱著一個完美的烏庸太子的幻影來對現在的君吾扼腕歎息了。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

國師道:“不是的!不要再糾結於對錯成敗了,我從沒這麼想過!”

君吾卻根本聽不下去了,厲聲道:“休想!我告訴你們,休想!沒有人能勝過我!他更不可能!”狂笑幾聲,又拎著謝憐往岩石上撞去,邊撞邊喝道:“你改不改?改不改?改不改?!”

謝憐也瘋了一樣,抓著他手臂大吼道:“不改!不改!不改!!!”

雖然被撞得眼冒金星、劇痛無比,但死強著這一口氣、就是不給他想要的答案,就是不改,痛快至極!

他憋得太久了。好像這許多年來,他都等待著這樣一個機會,一邊頭破血流,一邊哭著大吼:“就是不改!痛也不改,死也不改,永遠不改!!!”

現在,不是君吾把他逼得發狂,而是他把君吾氣得發狂!

君吾雙目赤紅,正要再給他來一記教訓,忽然動作一滯,低頭望去。只見一柄長刀劈在他肩頭,八隻樹枝做的長箭整整齊齊紮在他背後。

這都不算什麼,因為長刀和箭都沒有穿透這層白甲。但他的右手,不見了。

抓著謝憐的那只手,不見了。整只從手腕上消失了,切口整整齊齊。謝憐也不見了。

再一回頭,一樣東西帶著淩厲地勁風向他迎面飛來。他左手一揮,抓住那東西,一看才發現,這正是自己的右手。

通天橋的對面,花城抱著渾身是血的謝憐,一手反手握彎刀、攬著他肩,另一手捂著他頭上的傷口,森森然道:“把你的髒手,拿回去。”

謝憐死不認輸,終於激怒了君吾,讓他留下了破綻!

君吾抓著右手,將它重新接回自己手腕之上,活動了兩下,拔掉了背上的箭。忽然又想起什麼,回頭一瞥,正好看到手握長刀、面色發白的慕情。慕情一對上他目光,微微一驚,但還是硬著頭皮,強行鎮定。可不一會兒,他就鎮定不了了。

君吾看了看肩頭,淡聲道:“果然,比起仙樂,你還是差了點火候。”

聞言,慕情臉色微變,然而他手裏長刀突然跌落,隨即又臉色大變,拉起袖子看手腕。只見他手腕上那道黑色的咒枷突然收緊了,且四周經脈突顯,似乎有源源不絕的血液正在向它彙聚而去。

風信見慕情呆住了一動不動,喝道:“愣著幹什麼,跑啊!”

國師:“風信你這個小子,他腿上有傷怎麼跑?”

風信一驚:“我操了!”完全忘了這事兒!

要在以往,慕情多半也被他氣得白眼直翻了,但現在,跑也沒用了。咒枷在手上,跑到哪里都沒用!

風信罵了一聲就要上去,誰知君吾把背上箭拔下來後,反手朝他一扔。風信只覺胸前一涼,低頭一看,那八支箭,全都被還了回來,整整齊齊插在他胸口!

君吾緩緩走向花城和謝憐。花城根本沒有看他,抱著謝憐,道:“哥哥?哥哥?”

謝憐剛才被撞狠了,好一會兒才迷迷糊糊醒來,還頭疼得厲害,眼睛都沒睜開就道:“……三郎?你沒事吧?”

花城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用力把他摟進懷裏,柔聲道:“我完全沒事。你怎麼不看看你自己?”

謝憐扒在他懷裏,雖然被抱得很緊,卻沒被壓到傷處,努力睜開眼,四周的一片狼藉映入眼簾。

慕情僵直地站在原地,一手緊緊抓住另一手的手腕,似乎在與那吸血的咒枷抗衡,但照他蒼白的面色看,堅持不了多久。

風信雖然沒有被那八隻箭穿胸而過,也傷的不輕,倒在橋面上。那胎靈喜得怪叫不止,圍著他跳來跳去,用後腳狂踩風信的臉,風信大怒,卻是動彈不得,否則傷勢必定加重。

而整座通天橋,正在一段一段地坍塌,他們隨時有可能跟著一起墜落下去!

謝憐看清眼下局勢,一驚,想要起身,花城扶著他起來了。兩人一齊望向對面。

緩緩向著他們走來的君吾的身影,在四面的火光中顯得格外高大,投下大片的陰影。謝憐用力抹去眼睛和口鼻邊的鮮血,死死盯著那道身影。

君吾斜持著誅心。誅心劍身上凝聚了流轉不息的靈光。此刻,他又從容得和方才那個把謝憐瘋狂往岩石上撞的君吾彷彿是兩個人,道:“仙樂,你很清楚,你必敗無疑。”

君吾太瞭解謝憐了。對他會怎麼戰鬥一清二楚,法力也完全碾壓他。而且,就算還沒交手,謝憐也能感覺到,君吾的戰意和法力都更強了。銅爐山作為他的地盤,對這邊的壓制也更明顯了。

謝憐心道,恐怕他說的是真的。自己是贏不了的。

可是,就算贏不了,也一定要戰!

花城卻忽然道:“不。殿下,贏得了。”

謝憐一怔,望向他。花城也凝視著他,道:“贏得了。你比他強。”

他那只眼睛亮得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燃燒,篤定地道:“信我。他是錯的,你才是對的。你比他強。你比他厲害得多!”

君吾發出低低的笑聲,或許是覺得花城的話天真可笑,又或許是因為被他翻覆於鼓掌之中的力量而快意。

千萬信徒的信仰之力,都在他一人手裏!

花城卻抓住他的肩,道:“那又如何?千萬愚人罷了,全都是廢物!而你,只需要一個人就夠了。”

一個人就夠了?

謝憐還沒反應過來,花城便將他拉了過去。

謝憐睜大了眼。

靈力爆發,狂湧而入。

這一次,比以往謝憐承受的任何一次法力交接都要強悍,連死靈蝶和熔岩怨靈們也彷彿感受到了這恐怖的能量,在他們四周接連成片地爆炸、爆炸、尖聲呼嘯。

謝憐手指幾乎要抽搐了,雙腿也發抖發顫幾乎要跪地難以支撐,他心中喊著停下來,不要了,可花城雙手牢牢扣住他的腦袋,不讓他離開,不容他拒絕。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謝憐喉間一鬆。與此同時,花城終於放開了他,謝憐腿上一軟,雙膝跪地,雙手勉強撐地,這才沒有倒下。

君吾停下了腳步,望著這邊,面色肅然。而風信躺在遠處,不可置信地道:“殿、殿下,你的……你的?”

謝憐伸出顫抖的雙手,撫上自己喉嚨。

什麼也沒有。

花城給他灌了太多法力。真的太多了,完全超出了咒枷的承受範圍。

這束縛了他八百多年的兩道枷鎖,爆開了!

第240章 笑吟吟依稀淡紅衣

慕情喃喃道:“怎麼會有這種事?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

從沒聽說過有誰是用法力把咒枷給撐爆了的?!

花城將跌坐在地的謝憐一把拉起,道:“哥哥,你再戰試試!”

恰好,君吾持劍斬來,謝憐下意識舉手一彈。“鐺——”的一聲,誅心險些被他彈飛出去!

這一擊,與方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謝憐看看自己的雙手,微微恍惚。他已經幾百年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了,幾乎早就忘了,這才是他。

強悍到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每踏一步都地動山搖。一步千里,一步登天!

他握緊五指,猛地一拳打上君吾的臉!

開戰後,君吾的臉始終是乾乾淨淨的。這一擊得手,終於從他嘴角流下了一點鮮血。他用拇指擦掉,看了看這一點血。

下一刻,他一甩手,把誅心扔到了一邊。

看樣子,他竟是要和謝憐拳腳相見!

謝憐又是一拳,這一拳卻被君吾一把抓住,反手一扭。劇痛襲來,謝憐手臂哢嚓一聲立折。但他又立刻哢嚓兩下給自己接好,再來一掌,又被君吾截住。謝憐見勢不好就想去奪方才被君吾拋下的芳心。君吾自然也料到了他這一步,攔住他去路。

但他忘了,他背後還有兩個風信和慕情。兩人雖然都半殘了,卻都鬼鬼祟祟想去拔芳心劍。他們動作已經極盡輕微,君吾卻彷彿背後生了眼,反手便是一掌,兩人腳下橋樑斷裂,齊齊跌向岩漿河!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手拉住了風信的靴子。而風信拉住了慕情的靴子。他再往上一看,道:“我操了!!!真是操了!!!國師你老人家千萬別鬆手!!!”

拉住他們的正是國師。他額頭青筋暴起:“你們也知道我是個老人家!那就趕緊爬上來!”

那段橋雖被君吾打塌,謝憐卻又舉手一托,生生將它隔空托在了半空中。他還想再往上升,君吾卻不給他這個空閒。三人距離翻滾的岩漿不足二三丈,肉耳可聽見咕咚咕咚的氣泡翻滾聲,慕情被吊在最下方,還偏偏是頭朝下腳朝上,姿勢駭人,一不小心只怕就要岩漿洗頭了,被灼得面紅如炭,道:“快拉我上去!”

誰知,上面拉了沒兩把,他又叫道:“等等!別拉我上去!”

國師氣道:“你到底要怎麼樣?”

風信道:“你說真的?好,那我就鬆手了!”

慕情罵道:“我操了,你他媽的真鬆手了試試,看下面!看劍!”

幾人順著他手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他們的正下方,一把黑玉長劍插在岩漿長河的中心,正在緩緩下沉。正是方才他們要去偷奪,卻被君吾一起震下來的芳心!

慕情沖那劍柄狂伸手臂,彷彿很不得變成一隻長臂猿,但怎麼都夠不著,道:“再把我往下放一點,我還差一點就夠到了!!”

國師額上青筋突的更厲害了:“你們兩個年輕人,我一把老骨頭的,不要太過分!”

說著他把手裏靴子往下一沉,慕情的臉離岩漿河面又近了一段,頭髮滑落,髮尾著了火。風信道:“我操了,你頭髮著火了!!!要燒光了!!!”

好在慕情也終於拔起了劍,他一手狂拍頭髮上的火苗,另一手一甩,帶著飛濺的岩漿,將它擲向謝憐:“謝憐,接著!”

謝憐一揚手,握住了芳心的劍柄!

而國師也忍到極限了:“我不行了,你們都快上來!”

風信看國師都打哆嗦了,見勢不好,把慕情往上猛地一甩,道:“叫你嘰嘰歪歪磨磨蹭蹭!”

慕情被他甩了上去,大怒正要發作,下方炎池中,卻忽然猛地竄出來幾十隻熔岩怨靈!

那些怨靈彷彿魚躍出水一般,跳起來扒住了風信的胸口。若非靈光護體,只怕風信整個人都給燒穿了。它們之前被風信放箭恐嚇,懷恨在心,偷偷潛伏在岩漿裏尾隨至此,瞅准機會要拉他下去。猝不及防,國師也被手上陡然加劇的重量拉得往前一撲,向下滑去。這回,輪到慕情在最後,抓住國師的靴子了。

風信原本就有傷,身上還插著幾隻箭忘了取,徒手和那些怨靈廝鬥,又顧忌鬥得狠了上面的人拉不住他鬆了手,十分被動。下方的熔岩怨靈越聚越多,層層疊疊扒在他身上,彷彿在和國師慕情拔河。兩邊力道都不容小覷,再這樣下去,沒准風信要被撕成兩半!

風信吼道:“給個痛快行不行?!”

慕情道:“閉嘴!”突然,他感覺手下陡然一輕,那些怨靈似乎終於放手了,趕緊趁機把那兩人拉了上去。

上來後,風信驚魂未定喘了幾口粗氣,下方傳來怨靈們的尖叫怒吼,幾人往下一看,慕情和國師都道:“風信,是你兒子!”

“……”

果然,通紅的熔岩怨靈們中,一個白花花的東西躥來躥去,正在瘋狂撕咬它們。

那些熔岩怨靈都是起碼兩千歲的老鬼,且成群結隊,如何會怕它一個連嬰靈都不算的小鬼?抓來咬去,那胎靈身體原本是白森森的,已經被燙得渾身血淋淋的,赤紅片片,還嗷嗷鬼叫,叫得可一點兒也不讓人心疼,只讓人覺得恐怖。風信卻爆發了。

他勃然大怒道:“不要你們的爛臉了,一群大人欺負一個小孩兒!!!錯錯,過來!”

那胎靈打不過這麼多怨靈,已經萌生怯意,一聽有人要給他出頭,怪叫一聲,跳到風信肩頭。風信取下長弓,一把拽下自己胸口的箭,連珠箭出,炸得炎河翻騰,那胎靈則在他肩頭連連亂跳怪叫,似乎在幸災樂禍地叫好。那邊,謝憐見他們脫險,終於放心,正準備專心應對君吾,卻忽然胸口一窒。

君吾從他背後鎖住了他整個人,道:“我不是說了嗎,你以為你的本領是從哪里學的?你所有的招式,我全部瞭若指掌!”

這一鎖,謝憐如果掙不出來,就要被困死了。但是,他能想到的所有掙脫招數,君吾也一定能想到!

這時,他聽到花城道:“哥哥,不用害怕!你一定有他不知道的招數,只有你能用,而他用不了的招數!”

忽然,謝憐腦中靈光一閃。

他有嗎?

他的確有!

既然無法掙脫,那就不掙脫!

他在君吾手臂中轉了個身,直面敵人,反鎖住君吾,一字一句道:“這招,你一定不會!”

他抓住君吾,帶著兩個人的身體,猛地撞向了堅實無比的岩壁!

這一撞,他用了十成力道,轟隆隆的岩層坍塌聲中,他還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那是從君吾身上傳來的。

他的白甲,徹底碎了!

與此同時,君吾放開了他,狂怒道:“滾!都給我滾!!!”

謝憐一抬頭,毛骨悚然。映入眼簾、讓君吾發狂的東西,是臉。

那三張臉,又跑出來了!

謝憐再次舉劍,一劍刺穿了君吾的心臟,將他釘在了岩壁之上!

鮮血從君吾口中溢出。

謝憐這一劍,貫了他能貫入的最多法力,在刺中君吾後一瞬間炸開。再強的自愈能力,也無法修復!

山塌了。

君吾原本是被釘掛在岩壁上的,岩山倒塌後,卻變成了躺在地上。

但他還沒放棄,反手握住芳心劍柄,似乎想在劍刃上寫字。那自然是咒術,必須阻止。可謝憐剛舉起手,國師便奔了過來,道:“太子殿下!算了吧,算了吧!”

謝憐住了手,不知他喊的是哪個,又是讓誰算了。君吾又咳出一口血,怒道:“給我滾開!”

國師跪在他身旁,對他道:“殿下,算了吧!真的算了吧。繼續戰,也沒什麼意思了。”

君吾道:“你懂什麼?!滾開!”

國師道:“我是不懂,這麼多年了,你神仙也做過,鬼王也做過,該殺的都殺了,想要的也都拿到手了,你這又是何苦呢?你到底想要什麼?想要證明什麼?”

聞言,君吾臉上閃現一瞬的茫然。

但沒茫然多久,他又暴起扼住國師的喉嚨,怒道:“你少來教訓我!你沒有資格教訓我!沒人有資格教訓我!”

眼下君吾力量不足,這一扼不算難解,謝憐正要動手救人,國師卻擺擺手讓他別動,繼續道:“殿下啊。”

君吾冷冷看著他,還是沒放下手。

即便他現在力量不足,要擰斷國師的脖子也易如反掌,十分危險。國師卻就任他這麼扼著自己,道:“我教導太子殿下,根本不是為了教導出一個沒有走錯路的你,然後用他來羞辱你。他是他,你是你,你們本就是不一樣的人,有不一樣的路,再正常不過了。我以前說,你不相信,那麼現在呢?”

君吾盯著他,一語不發。

國師道:“我不過是真的很想念太子殿下,想念曾經的烏庸國,想念我們所有人,還有我們沒有飛升的那些日子罷了。”

“……”

國師又道:“這麼多年了,太子殿下,我只是看著你,我都覺得很累,很累了,你自己呢?你真的不累嗎?”

作為三界第一武神,君吾的面容和儀態,永遠是完美的,一塵不染的。此時,褪去了所有光環,謝憐才發現,就算除去那三張人面疫,他的面色也過於蒼白了。

輪廓過於冷硬,眼眶之下還微微發黑,顯得陰鬱難言,根本沒有光暈籠罩下顯現出來的那般溫和。

但是,現在的他,看起來才像是活的。儘管也是懨懨的。

國師道:“殿下,你已經敗了。給你自己一個解脫吧。”

“……”

君吾有點迷惘地道:“我敗了嗎?”

過於強悍的法力波動轟破了岩窟的穹頂,淺淡的陽光自上方灑落。

空中似乎飄下了雨絲。君吾躺在地上,謝憐站著,居高臨下俯視他,居然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了一縷如釋重負。

他不禁懷疑,也許,被什麼人打敗,結束這種分裂而瘋狂的日復一日,也是君吾一直以來內心深處的願望也說不定。

半晌,君吾忽然問道:“那招,叫做什麼。”

“……”

謝憐舉袖,擦了擦臉邊的血,道:“胸口碎大石。”

君吾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笑了一下,歎了口氣,閉上了眼,道:“漂亮。”

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臉上再也掩飾不住的精疲力竭。

謝憐的手終於從芳心劍柄上挪了下來,下一步,想不到該怎麼做了,不由自主望向花城。花城還站在原處,那唯一一段還沒有坍塌的通天橋上,已靜靜負手等待他多時了。見他回頭,迎上他目光,微微一笑。

國師坐在一動不動的君吾旁邊,道:“殿下,你們走吧。”

他沒有起來的意思,謝憐道:“師父,你不走嗎?”

國師搖了搖頭,道:“我陪一陪太子殿下好了。畢竟以前,我沒有陪他。”

雨水越來越大,沖刷著君吾闔眸的臉,以及從傷口流淌出來的鮮血和生機。

沖著沖著,謝憐覺得,他臉上那三張人面,好像漸漸淡去了一些。不知是不是錯覺。

沉默一陣,謝憐把背上斗笠摘了下來,垂手一丟,蓋在了君吾的臉上。

慕情手腕上的咒枷已經自動脫落了,他飛起一腳把這東西踢進了岩漿,那副涼涼的鎮定之態才又勉強找了回來。風信肩頭的胎靈卻跳了下去,四腳並用爬到君吾的臉邊,小心翼翼地碰他,和他踩風信臉時態度截然不同,把風信氣了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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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憐卻不管別的了,鼻青臉腫地徑直奔向花城,仿若重生——事實上,也的確是劫後餘生,一頭紮到他身上,道:“三郎!”

花城向謝憐伸了一下手,隨即就被他撲得向後退了一步,雙臂環住他,笑眯眯地道:“哥哥,你看,我就說了,你一定會贏吧?”又把他的臉抬起來,仔細看了看,歎了口氣,“你又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他指尖撫過之處,小小的銀蝶撲翅掠過,傷痕淡化。謝憐也笑眯眯地道:“下次不會了!”

花城挑了挑眉,故作冷酷道:“沒有下次了。”

頓了頓,謝憐斂了笑意,認真地道:“三郎,之前在銅爐山裏,我說過,出去之後有話要對你說,你還記得麼?”

花城笑道:“自然記得。哥哥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謝憐低下頭,須臾,好容易才鼓起勇氣,坦白地道:“剛才君吾透露了隻言片語的,也和這件事有關。說實話,其實早就該告訴你了,但我一直下不了決心,怕你知道……”

花城道:“怕我知道,殿下差一點就成了白衣禍世,對麼?”

“……”

謝憐愕然:“你……?”

花城不正面作答,而是在他面前單膝跪下,抬臉看他,笑吟吟地道:“如何?哥哥,這樣,想起來了麼?”

怎麼會想不起來?

那時候,那個無名的鬼魂,也經常這樣對他單膝下跪!

那張蒼白的笑面和花城此刻的笑臉重疊了一瞬。謝憐心一顫、腳一軟,直接就坐在他面前了,喃喃道:“……三郎……是、是你啊!”

花城笑了一聲,維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那僅剩的一隻眼睛凝視著他,道:“殿下,我一直看著你。”

謝憐還是只能說一個字:“你……你……”

他終於明白,過往花城狀似無意對他說過的許多話都是什麼意思了。

原來如此。他從沒想過,原來無名,就是花城!

他全都知道的。他全都看到了。他一直都在!

突然之間,千般滋味、萬般言語齊齊湧上心頭。感激有之、慚愧有之、痛心有之,狂喜有之,更深一步、無藥可救的戀慕有之。

謝憐的胸口被撐得快要爆炸,一個字的表述也擠不出來,只能猛地撲了上去,喊道:“三郎!”

他好像只會說這個詞了,又喊了一聲:“三郎!”

花城被他撲倒,和他一起坐在地上,摟住謝憐,哈哈大笑。原先的恐懼擔憂一掃而光,謝憐緊緊環住他脖子,笑著笑著,想掉眼淚。

但眼淚還沒掉下來,他便驀地發現了一件很不妙的事。

雖然花城是鬼,但他的身體,從來幾乎和常人無異。

可是,現在被他抱住的花城,那身明豔的紅衣,卻微微有些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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