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會鬼王太子殿中藏 2
聽到這一句,謝憐驀地毛骨悚然,背上寒毛一根一根倒豎起來。
他彷彿體會到國師那時深夜悄悄潛入他房間中、摘下他面具時的心情他聽到君吾從桌邊站起身來,緩緩向這邊走來。
花城就站在床邊的簾子後!
他上床時把芳心藏在了枕下,此刻把手放在劍柄上握緊了,尋找著時機,但又懷疑根本沒有時機。誰知,君吾卻並沒有走到簾子後,而是到了床邊,徑直掀開他身上的被子。謝憐感覺身上一涼,猛地坐了起來,緊盯著他。而君吾打量著他的身上,淡聲道:“這件衣服可不適合你。”
“……”
謝憐這才想起來,原來錦衣仙還在他身上!
雖然錦衣仙已經變成白道袍了,但君吾自然不會漏掉它,打量他片刻,歎了口氣,道:“你就是不肯聽我的話。又出去鬧了吧。”
謝憐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忽然,目光掃到桌上,那兒拜著一隻禮盒,禮盒已經拆開,裏面是幾顆大白菜、幾顆土豆和幾根蘿蔔,
“……”
原來雨師剛才叫住君吾,說忘了給他的東西又是雨師鄉的土特產……
在君吾身後,花城不動聲色地以手撩起一角簾子,露出簾後真容,越過君吾與謝憐對視。
他的手慢慢放到了腰間一彎銀色的刀柄上,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立即動手。謝憐並不覺得這是好時機,佯裝不想和君吾說話,搖了搖頭。
君吾道:“你把靈文藏到哪里去了?”
當然不能把靈文交出來。一看到靈文,根本不需要問她到底怎麼了,只要看到她被變成了不倒翁,就能猜到花城肯定已經混進仙京了。
但,謝憐又忍不住懷疑——君吾真的完全不懷疑花城已經混進來了嗎?
這時,君吾又道:“仙樂,你的表情好像在說,不對。哪里不對?難道除了錦衣仙,你還藏了別的人?”
謝憐方才表情根本沒有變化。君吾當真是,對他瞭若指掌。
和君吾身後的花城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謝憐定定神,冷淡地道:“你愛怎麼想怎麼想,反正現在誰都出不去,我也什麼都幹不了。你老人家高興就好。”說完又躺下,拉上被子蓋過頭頂。而君吾轉過身,開始在仙樂宮內緩緩踱步,搜索起來。
不緊不慢地搜了一陣,什麼也沒找到,他思忖片刻,果然,還是轉向了那簾子,伸手探去。
簾子一揭,空空如也。
定了片刻,君吾又放下了簾子,重新回到桌邊。而床上的謝憐懸著的心,尚未放下。
被子裏,花城就躺在他身旁,二人的臉貼得極近。謝憐的心砰砰跳得厲害,整個人都是緊繃的,花城微微一笑,無聲地道:殿下,別害怕。
方才,君吾一轉身,花城便從容地放下簾子。待他走了過去,又從容地從簾後走了出來,無聲無息地閃到了謝憐床邊。謝憐一把將他拉上床,塞進裏面。而花城剛剛滾上床,君吾就又轉過了身。
時機接得天衣無縫,加上位置卡得微妙,除了一團拱得亂七八糟的被窩,君吾什麼也沒看到。
最後,君吾道:“仙樂別睡了,反正你也睡不著。起來,跟我過來。”
謝憐其實是很想賴在床上不起來的,但是他怕不起來君吾又過來掀被子,只好磨磨蹭蹭下了床,把藏在袖子裏的藍色不倒翁留在枕邊。
君吾已經出了寢殿,謝憐回頭望了一眼,花城也下了床,目光沉沉就要過來。謝憐連忙擺手,示意他萬萬不可暴露,沒事。已經出去了的君吾又道:“怎麼了,還不走。有什麼東西在床上讓你不想走嗎。”
謝憐立即回屋,把桌上那盒土產拿了,反手關上門出來,抱著那禮盒拿了一根蘿蔔就啃了一口,淡淡地道:“沒什麼,我餓了不行嗎。”
君吾看了他手裏的東西一眼,溫聲道:“你喜歡這個,我那裏還有,改天給你送來。”
謝憐:“……”
走了幾條街,遠遠便聽到一個聲音在大呼小叫:“哈哈哈哈哈哈哈!風信!你這條狗!本鬼王現在就腳踩在你的殿上,怎麼樣!怎麼樣!來打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戚容!
走到近處去,只見四下一片金殿都慘遭他毒手,到處都是又大又醜的“到此一遊”。戚容還上房揭瓦,對被關在裏面的神官大呼小叫窮嘚瑟,谷子在他身邊,委屈巴巴,欲言又止。
眼下他正在風信的南陽殿上蹦躂,風信正煩著,根本不理他;戚容叫了半天沒意思,又去慕情殿裏原封不動地叫喚一番。慕情好像遠遠對他翻了幾個白眼,氣得他跳腳,跳來跳去,又跳到權一真殿上。誰知他還沒開口叫,突然一尊滿頭捲髮的神像衝破屋頂,飛了出來,把他撞得頭朝下摔下了屋頂。居然是憤怒中的權一真把自己的神像當成武器,直接扔向他了。谷子大驚,趴在屋簷邊緣道:“爹!你沒事吧!”
戚容大怒道:“權一真這個不要臉的白癡!居然使用卑鄙的手段偷襲我!”
谷子猶豫了一下,不解道:“爹,他用了什麼卑鄙的手段啊?”明明權一真是光明正大地把神像投過來的啊?
戚容罵道:“你這個笨兒子!只要他打贏了我,不管是用什麼手段,通通都是卑鄙的手段!不然他怎麼可能贏你老子我?!”
谷子:“哦……”
“……”戚容怎麼說也是他表弟,謝憐忍不住捂住了臉。君吾頓了腳步,道:“青鬼。”
戚容聽到這個聲音,神色一凜,爬了起來,警惕地望向這邊,看樣子對君吾很是忌憚。這一望,“父子”自然是雙雙都望到了謝憐,谷子喜道:“破爛道長哥哥!”
戚容則邪笑道:“喲!這是誰,這不是太子表哥嗎!”
謝憐根本不想理他,他還鬧上了,湊過來繞著謝憐直打轉,嘲諷道:“你之前不是很趾高氣揚嗎?背靠兩座靠山,不把我放在眼裏,現在怎麼像條喪家犬似的慫了?”
謝憐心中奇怪,“兩座靠山”?須臾才反應過來,一座是花城,一座是君吾。看了一眼身前的君吾,不免百感交集,忽然想起很早之前,他問花城,覺得君吾如何。當時,花城的回答是,君吾一定很討厭他。
戚容又道:“呵呵呵,之前仗著狗花城給你撐腰,暗算偷襲我,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就先被人算賬了,真是天道好輪回啊!”
君吾淡聲道:“青鬼,不要對仙樂廢話。可以把你的部下放出來了。”
雖然戚容之前在背後狂罵君吾,但真到了君吾面前,卻灰溜溜地夾起了尾巴。儘管神情不大服氣,二話不說,上房抱了谷子就去跑腿了。君吾又對謝憐道:“走吧。”
謝憐看著君吾帶他走的這條路,心中思索:“這個方向,是通往……戚容的部下?難道是……”
過了一陣,街角一轉,果然,一座華麗的武神殿呈現在二人眼前。
明光殿!
而那殿裏,已經傳出了混亂的叫喊怒吼,謝憐心一驚,顧不得跟在君吾身後,搶了進去。只見殿裏真是亂成一團!裴茗臉色鐵青,宣姬彷彿一條死蛇一般死死纏在他身上,繞了好幾個彎還恨不得打個結,長髮披散,青面紅牙,雙目獰瞪,她似乎想一口咬爛裴茗的脖子,但她自己的脖子卻被半月掐住往外拉;另一邊,一把斷劍直指著裴茗的咽喉,似乎就要刺進去,被裴宿雙手緊緊拉住,劍刃這才沒有前進;而半月和裴宿的身後,刻磨揮舞著拳頭要砸上去,如果不是面色鐵青的裴茗撐著一口氣拖住了他,只怕刻磨那比鐵錘還大的兩隻拳頭早就把裴宿和半月砸扁了;宣姬和容廣一邊一起爭先恐後要掐死捅死裴茗,一邊還在相互撕扯叫駡。宣姬尖叫道:“滾開!裴茗的狗命是我的,我的,全都是我的!!!”
附身在明光劍上的容廣則罵道:“你滾開!真是沒有自知之明!裴茗不要的女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排的上號嗎!要取裴茗狗命的人是我!!!”
裴茗額上青筋暴起,道:“……你們……兩個……都有病吧!!!全都給我滾!!!”
“……”
謝憐心中無比同情。某方面來說,這也算是太受歡迎的不幸吧。他道:“裴將軍,挺住!”便要上去救場,誰知還沒上去,就有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
君吾在他身後道:“仙樂,你該不會以為,我叫你來,是讓你幫忙做好事的吧。”
裴茗等人焦頭爛額之中也注意到了這邊,半月喜道:“花將軍!”
謝憐被他的手一壓,登時動彈不得,道:“那你是來叫我幹什麼的?”
君吾保持著手放在他肩上的姿勢,把他推進了殿裏。他一進去,纏成一團的一大群人登時彷彿被抽走了力氣,通通癱倒在地,只有幾個還有精力撲騰。
君吾道:“明光。”
宣姬不再掐著他脖子了,裴茗的臉色總算恢復正常,鬆了口氣,道:“帝君,這可真是……多謝您了。”
他語氣雖然不帶嘲諷,話本身卻挺嘲諷的。君吾也不以為意,微微一笑,道:“你不用謝這麼早。明光,我來,是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裴茗:“什麼?”
君吾道:“下界的皇城,眼下有一個人陣。”
果然!
君吾淡聲道:“把人陣破了,恢復你北方武神的身份。”
裴茗看了一眼謝憐,乾笑道:“現在那個陣,不是那位血雨探花在守著吧。只怕裴某沒法強行突破啊。”
君吾道:“你當然不能強行突破,我也並沒說你一定要強行突破。”
如果是裴茗,要破這個陣實在是很簡單。只要他假裝過去幫忙,師青玄一定會讓他進去的。進入陣中,然後猝不及防撤離,陣就完蛋了!
何況,花城現在根本沒有守在皇城,根本沒法補救!
第223章 銀蝶縈繞明燈護身
謝憐道:“裴將軍……那個陣,是守著銅爐裏湧出的那些怨靈的。一旦破了,就會爆發第三次人面疫了,只怕是……”
只怕是要天下大亂,生靈塗炭了。
裴茗摸了摸鼻子,道:“我確認一下,您……沒有給我別的選擇是吧。”
君吾道:“當然有。如果你下去,我就放開你;如果你不下去,我就放開他們。”
他們是誰?
宣姬、容廣和刻磨!
那三隻鬼在一旁,眼裏都發出類似饑餓的綠光,可想而知,一放開他們會幹什麼。掐死、指甲劃死、利劍捅死、拳頭砸死,選一個,或者全部。
君吾又道:“小裴也在這裏。我想,你很看重你這個後輩。畢竟你為了保住他,可以為他在半月關引人入關送命的事粉飾遮掩,甚至想推手他人。”
容廣聽了,不平之氣又翻了上來,狂罵裴茗不講義氣,要曾曾曾曾孫子不要兄弟,宣姬也在一旁幽怨地不知道碎碎念些什麼。裴茗忍耐著這魔音貫腦,思忖許久,歎了口氣,道:“您能容我再考慮一下嗎。”
君吾道:“我耐心有限,不想給你太多時間。”
話音剛落,那三隻鬼面上一喜,竟是能動了,瞬間便撲了過去!
明光殿大門關上,謝憐聽到裏面傳來不知誰的慘叫聲和不知什麼的撕咬聲,勃然色變,道:“裴將軍!半月!!!”
他想進去看,君吾的手卻依然放在他肩上,強硬地推著他,向大街另一端走去。謝憐頻頻回頭,卻身不由己,怒道:“你想幹什麼?!”
君吾道:“下一個。”
下一個?下一個什麼?走了一段路,再次停下,謝憐的呼吸都要凝滯了。
郎千秋的泰華殿!
戚容也從大街對面走來,他腋下夾著谷子,神清氣爽,看樣子剛才把各大神殿都踩遍了,心滿意足。他道:“叫我來是什麼事?”
君吾居然把戚容也叫來泰華殿了,謝憐越發預感不祥,呵斥道:“沒你什麼事,快走!”
戚容的臉垮了下來,眼看著就要噴謝憐一臉,君吾道:“進去。”
戚容又得意笑道:“嘿嘿,這裏你說話可不算話!”便趾高氣昂地進去了。
泰華殿內,郎千秋臉色陰沉,負著手正走來走去。一看謝憐和君吾來了,狐疑道:“你們來做什麼?”
然後,他又看到了跟在兩人身後的戚容,登時色變,怒道:“你!”
谷子被他吼得一縮,戚容現在可不怕他,坐在殿外抖著腿,得意忘形道:“乖兒子不怕!不錯,就是我。郎千秋你不是追殺我殺了這麼久嗎?現在還不是落到我手裏?”
郎千秋大怒,額上手背上青筋暴起,偏偏被關在殿內不能邁出一步,轉向謝憐,怒道:“你搞什麼鬼?帶他來跟我示威嗎?!”
謝憐道:“不是!你冷靜一點!”
郎千秋道:“我冷靜夠久了,我都沒搞清楚這什麼情況!”
君吾道:“泰華,下去破了皇城的人陣,我把你的仇人青鬼戚容交給你處置。”
戚容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郎千秋你這個永安佬蠢貨……啥?你說什麼?!把我交給他處置?!這什麼意思?!”
他笑了好一會兒才理解君吾的話,直接從椅子上躥了起來。開玩笑,給郎千秋處置他?他可是殺了郎千秋全家,郎千秋還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君吾根本沒理他,繼續從容道:“否則,我就把你交給青鬼戚容處置。你們永安皇室死在他手上的人命又可以多一條了。”
郎千秋的臉色愈發可怕,戚容:“等等?!”
謝憐則實在是受不了了。
他道:“你瘋了?!為什麼要逼他們做這種選擇?你到底想給我看什麼啊?!”
郎千秋一直在追殺戚容,以戚容的性子,只要有機會處置郎千秋,他當然要先下手為強!但如果郎千秋真的去破人陣,他也絕對不想看到!
君吾道:“不想看他們做選擇的話,那你就代替他們吧。”
謝憐道:“什麼?”
君吾道:“仙樂,這都是你任性的後果。如果你一開始就按照我的來,他們也不必面臨如此抉擇了。”
謝憐氣到聲音發抖:“你是說這還成我的錯了?你為什麼非得這樣逼我???”
君吾道:“恨我嗎?光是恨沒有用!有本事你就打敗我。你有嗎?”
謝憐握緊了拳,骨節哢哢作響。君吾道:“現在的你,當然沒有。但只要你把人陣破了,也許就有了。因為,我會幫你打開你身上的兩道鎖。”
“……”
這兩道咒枷,封了他八百多年。解開之後,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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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容警惕萬分地盯著泰華殿內的幾方,生怕下一刻郎千秋選了去破陣,君吾真的把他丟給郎千秋處置。郎千秋的目光也在謝憐和戚容之間移來移去。
突然,君吾放在他肩頭的手,鬆開了。
謝憐一怔,猛地轉頭。只見君吾神色冷淡,微微低頭,凝視著一彎勾在他頸側的銀刃。
那是厄命的刀鋒。
在他身後,花城目光不善,冷冷地道:“拿開你的手。”
謝憐道:“三郎!”
花城還是出來了。
君吾輕輕吸了一口氣,微笑著對謝憐道:“仙樂,在我眼皮底下私通鬼王,你膽子真大。”
花城哼道:“你也不照照鏡子。你有資格這麼說嗎?”
戚容還沒在椅子上坐穩,又蹦了起來,大驚失色:“狗狗狗狗……花城?!你怎麼上來的?!”
謝憐拔出腰間芳心,一劍斬去,斬破了鎖住郎千秋的封鎖界,道:“千秋快跑!”
郎千秋怒火中燒,一步沖向戚容,一把抓住,另一手拔了背上重劍,似乎要把他砍成七八段,谷子卻跳了下來,打開雙臂攔在戚容身前,對郎千秋道:“別…… 別殺我爹!”
郎千秋喝道:“讓開!你爹鬼上身了,他根本不是你爹!”
戚容卻突然翻身躍起,抓住谷子道:“你別過來!我警告你別過來!你過來我就咬死這個小孩兒!開膛破肚吃給你看!”
郎千秋停步,怒道:“那不是你兒子嗎?他護著你,你還拿他當擋箭牌,你這個卑鄙的下三濫鬼!”
谷子在他手上眨巴著眼,戚容道:“便宜兒子,再生一個就是了!”
君吾輕聲道:“既然如此……”
聽到他這語氣,謝憐本能地覺得危險。果然,不多時,外面突然傳來許多驚叫:“火!失火了!”
“燒起來了!”
謝憐搶出泰華殿,一看。黑夜降臨,而仙京上方卻是紅光一片。下方的眾多神殿,已經陷入一片火海!
謝憐回頭道:“你幹什麼放火燒仙京?!所有神官都還被你關著!”
而且都是處於法力受限的狀態,照這樣下去,豈不得都被燒死在自己神殿裏?
花城道:“他又不關心那些神官是死是活。”
郎千秋也是一驚,趁此機會,戚容夾著谷子連滾帶爬溜了。郎千秋道:“站住!”戚容哪里會站住?謝憐道:“千秋,先去把別的神官都放出來!”
郎千秋下意識道:“是,師父!”答完,兩人都是一怔,他看了謝憐一眼,狂奔出去。這邊,花城一收厄命刀鋒,千百隻銀蝶瘋狂席捲而上,裹住了君吾。他拉住謝憐,道:“走!”
那些銀蝶拖不住君吾多久,二人奔到街上。郎千秋動作很快,打倒了一大片衛兵,許多神官都被他從殿裏放了出來,湧到了仙京大街上,皆是惶惶:“怎麼起火了?誰放的火?!”
“還不是普通的火,根本沒法撲滅!”
遠遠的還聽到戚容邊跑邊鬼叫:“操操操,草他媽的君吾,他瘋了吧,老子還在呢,放火燒他自己的地盤!他媽的真是有病!”
風信也從南陽殿出來了,站在大街上似乎在找什麼人。一旁慕情道:“怎麼離開?”
沒法離開!
“能飛嗎?”
“諸位現在受了傷,法力還被限制,沒法飛了……”
即是說,現在就算從殿裏被放了出來,也還是被火海困在了仙京之中!
正在此時,眾人忽然感覺地面一陣狂顫,更驚:“怎麼回事?地震了?”
郎千秋道:“怎麼可能!這裏可是仙京,是浮在天上的,哪兒來的地震?”
“那到底是……”
說到這裏,眾人便噎住了。好一會兒,才紛紛舉起手,指向前方。
有人喃喃道:“那是什麼東西啊……”
只見漫天火光中,仙京長街的盡頭,出現了一顆巨大的人頭,正盯著這邊街上的數百位神官。
那顆人頭實在是太大了,比一座金殿都大上好幾倍,而且,還在微笑著。原本是很平和善意的微笑,但在無邊無際的黑夜和血紅的火光裏,顯得有些詭異。
“……”
有人抱頭道:“……我出現幻覺了嗎?”
“好大的太子殿下啊!”
是那座巨神石像!
它飛上來了!
謝憐也是愕然。那神像不是躺在銅爐山裏嗎?而且沒有他操縱,那座神像是飛不起來的,他又沒有發出指令,也沒有足夠法力,為何它會飛上來?
再一看,黑夜之中,那巨石神像周身天光璀璨,星星點點。仔細看,那並不是神像自身發出的光,而是千百萬隻銀蝶,以及千萬盞圍繞在它身邊的明燈。
是那些銀蝶和明燈,護送著它,飛到天上來的!
第224章 翻天地空鬥火魔城
那尊巨石神像在無數雙眼驚愕萬狀的注視中,微笑著越升越高。謝憐看到它完好無損,之前被白無相打斷的那條腿也看不出痕跡了,喜道:“三郎,你把它修好了?”
花城笑了一下,道:“要到天上接哥哥,當然不能空手而來。走吧!”
謝憐點頭,道:“大家快上去!”
然而,眾神官這才看清了原來他身邊的人是花城,險些跪了:“太子殿下,你旁邊那個???”
風信眉間焦色更濃,終於叫了起來:“劍蘭!劍蘭!”無人應答。郎千秋見戚容鬼鬼祟祟躲在街角,正要去抓,誰知,他剛經過泰華殿,那殿整個轟隆倒塌,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裏面爆炸了。眾神官一驚,回頭去看,只見烈火和殘垣之中,一個身影垂首佇立不語。
君吾破出了銀蝶。
果然攔不住他!
戚容趕緊溜到君吾身後,衝眾人叫囂道:“雜碎!都是雜碎!有本事過來啊!”
也就只有他不知死活還敢靠過去了,旁的神官,一個都不敢說話!
在那白衣武神身上,黑氣衝天,同時白光刺眼,兩種色彩變幻莫測。眾神官對這個君吾無比陌生,大氣也不敢出地盯著他。他則緊緊盯著謝憐,緩緩向眾人彙聚的方向走來。每走一步,腳下便有戰火倏地燃燒起來。先是躍動的火苗,然後瘋狂向四周蔓延,長成滔天的怒焰!
戚容被那火焰燎到了,嗷嗷鬼叫,抱著谷子忙不迭逃開。權一真背著引玉的屍體,滿臉黑灰地站在街頭,看到君吾,眼中迸出怒火,屍體都沒放下來就朝他走去,被謝憐一把拽住。現在靠近,無疑就是送死!
又是一波銀蝶襲上,趁此機會,謝憐道:“快!都別愣著了!”
眾神官遲疑片刻,終於陸陸續續號召響應。數百位神官紛紛躍上那巨石神像,彷彿一群黑漆漆的螞蟻爬了上去,都擠在肩頭胸口,沒位置站的就只好抓住它衣擺。如果要它飛起來,不能只靠那些明燈和銀蝶。但眼下太多人了,謝憐沒法對花城出手,急中生智,隨手拉過一個神官,在他背後捧住花城的臉,深深一吻。
立竿見影,謝憐全身登時充滿了靈力,那被當成了活屏風的神官渾身僵硬,震驚道:“你們在我背後幹什麼???”
無數雙眼睛也震驚地瞅了過來。謝憐這發現他拉過來擋風光的居然是郎千秋,心說罪過罪過千萬不能讓這孩子看見,道:“什麼都沒幹!不是你該看的!”轉身,衝那神像喝道:“飛吧!”
那神像聽到了他的召喚,彷彿被什麼啟動了,微闔的雙眸突然睜開,臉上笑意更深了。
銀蝶和明燈霍地散開,它依舊穩穩浮在空中,長髮和衣袖衣擺似乎在迎風飄飛。
飛起來了!
謝憐和花城也一躍而上,站在那神像頭頂的玉冠臺上,道:“大家站穩、抓牢了!”
話音剛落,那神像身體微微一沉,猛地向前飛去!
謝憐和花城站在最高處,帶著神像,載著許多神官遠離仙京。但不少神官的百年積蓄都放在仙京,不免頻頻回頭,懊苦不已,捶胸頓足。
稍稍冷靜下來,謝憐忽然想起方才匆忙,無暇清點人頭,道:“人都上來了嗎?國師呢?裴將軍呢?”不知裴茗會不會凶多吉少。他正在下方人群裏尋找熟悉的幾人的身影,道:“師父!”
遠遠聽到國師的聲音應道:“我來了!”
謝憐這才稍稍放心。這時,突然有人大叫道:“追上來!追上來了!”
果然!在這巨石神像的背後,一個紅彤彤的東西追了過來,彷彿索命紅光。
正是仙京!
原本的仙京,瑞氣祥雲繚繞。此刻卻是戰火彌漫,已然變成了一座火焰魔城!
有人驚恐地道:“是帝君……是帝君把仙京移過來了……他要把我們斬盡殺絕……”
“他快追上來了!”
謝憐卻道:“沒那麼容易!”手印驟變,那巨石神像雙目發亮,眾神官耳邊風聲更疾,呼呼狂嘯,追在身後的紅光登時又被拉開了一段距離。神像飛得更快了!
但這邊一加速,那紅光也不示弱,速度突然暴漲,轟隆轟隆,反而更近了。驚得許多神官叫出聲來。這個距離,幾乎可以看清站在仙京中的那道人影了!
而人間卻分毫不知發生了什麼,小兒們嬉笑打鬧,看到天上白影狂奔、紅光飛馳,張大了嘴,拍手道:“好漂亮呀!”
謝憐心知不能這樣下去,一定還得加速,但微微有些頭暈,畢竟他飛了這麼久,都是憑一口氣。花城扶住了他,兩人還沒說話,只聽下方國師喝道:“你們都幹愣著幹什麼?一群神官,還要鬼王借法力幫忙逃跑,丟人不丟人!”
有神官不服氣道:“你是誰啊?有什麼資格這麼教訓我們?”
國師道:“我是誰不重要,雖然我在上天庭的時候你們還不知在哪里玩泥巴,絕對有資格教訓你們。重要的是,趕緊把你們金貴的玉手放到這尊神像上,有多少法力給多少!這樣這尊神像才能飛得更快,不然等著被後面的他追上嗎?你們是不是袖手旁觀事不關己慣了,自己命到臨頭都忘了?這種事還要我提醒嗎?”
經他提醒,眾神官才回過神來,暗叫慚愧,居然忘了可以用這種方式支援,於是紛紛發力,將手掌放上神像,喊道:“太子殿下,在下、呃,助你一臂之力!”
“啊那我也來……”
“不多……湊合著用用吧。”
如此一來,七百手八百腳的,神像又被注滿了法力,謝憐感覺精神一振,神像再度發力,這一次,轟隆一聲,遠遠把那紅光甩開了幾十裏!
眾神官大大鬆了口氣,紛紛抹了把汗。
忽然,花城道:“哥哥,向下。”
他既然開口,謝憐也不問為什麼,直接向下。神像破開滾滾的漆黑的雲層,下方竟是漆黑一片,連一點燈火人煙都看不到,眾神官紛紛驚疑:“這……這裏是什麼地方?怎麼黑洞洞的?怪瘮人的。”
“太子殿下,你幹什麼下來啊?”
“我看此地不宜久留!”
花城卻道:“就留在這裏,別動,我們等。”
那巨石神像便浮在了半空中,謝憐道:“嗯。等什麼?”
花城輕聲道:“等他追來,先戰一場。”
話音剛落,上方黑夜雲中便破出一道紅光,也沉了下來。一人一城,便在這夜空中對峙起來。
眾神官眼睜睜看著那紅光漸漸逼近,毛骨悚然,都道:“殿下,你幹什麼還不走啊!”
“你該不會想和他硬碰硬吧?沒有勝算的!”
“他又犯傻了!我就該知道,這人就是愛犯傻!!!幾百年了一直都這……誰踢我!”
國師道:“我。你再多說一個字,我直接把你推下去。”
“你到底是誰啊!”
那巨石神像雖然是一尊龐然大物,仙京卻更是宏偉至極。如若真的硬碰硬,以這巨石神像的體格,絕對會被碾壓。但謝憐相信花城的判斷,凝神不語。就在那紅光逼近到不足半裏之時,謝憐忽然感覺,腳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躁動。
他低頭看去,發現是腳下的黑暗正在躁動,嘩啦啦,嘩啦啦,洶湧起伏,簡直就像是……
海浪。
謝憐突然明白這是哪里了。
也有神官發現了,有人恐懼地道:“天哪,這裏好像是……黑水鬼蜮!我們被帶進鬼窩了!”
話音剛落,下方突然有幾道白色的事物破出黑暗,衝天躥起!
四對眼睛,八隻鬼火燈籠一般的巨大眼球綠光幽幽,盯著那火焰魔城,發出惡嘯,彷彿對這個一點禮貌也沒有的闖入者很是不滿,巨大的骨尾甩來甩去,拍打著海面,激起千層高浪。
是那四條骨龍!
它們向那魔城一昂首,口中噴出急劇的水流,攻擊力極強,只怕銅牆鐵壁也要給這巨大的水槍打穿。謝憐不禁刮目相看,道:“上次看它們有點……哈哈,沒想到其實還挺凶的。”
漆黑的海面下不斷有新的屍骨巨怪破水而出,飛魚嗖嗖,如投城飛石。眾神官一看,徹底糊塗了。君吾在追殺他們,花城和黑水卻反倒好像是在幫忙。斯情斯景,實在玄妙。
四條骨龍圍著那魔城狂噴不止,然而並無太大成效,那戰火怒火的確無法用水撲滅,愈撲愈怒,甚至燒到了水裏。黑水鬼蜮的海面上,烈焰叢生,火光並水光亂舞,水面下傳來鬼哭狼嚎之聲。謝憐突然汗顏:“我們……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帶到黑水的地盤裏,沒關係嗎……”
花城道:“不要在意這些,他欠我錢,隨便打。”
謝憐:“???”
突然,有人指前方叫道:“它……它在幹什麼?”
謝憐也忙目光轉去,這一看,心底也是微微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沒遲到!
黑水的確欠花城一筆鉅款,是一個很貧窮的絕了,嚴重拉低了整個絕界(雖然也就三個)的收入水準。不過並不全都是吃太多欠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