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瀾殤終於擡頭，淡淡看她一眼，隨即站起身：“嗯，我三更天來接你。”
穆漣漪愣了愣，轉頭看看天色，現在距離三更天還有四個時辰，睡八個小時也夠了。
但聽他的意思，怎麼好像他不在王府休息啊？
“你要去哪？”
獨孤瀾殤頓住步子：“我去秦國公府。”
“！！”穆漣漪立馬起身，抱着被子跑到他身邊，“秦國公府不是被封了嗎？”
“誰規定封了就不能去？”獨孤瀾殤淡淡開口：“我去去就來，別擔心。”
“我也去，你帶我一起。”穆漣漪立馬套上外衣紮好頭髮，眼巴巴的看着他。
獨孤瀾殤：……
“我只是去看看，你去做什麼。”
“我也去看看啊，對了，之前機關弩的那種毒我有頭緒了，既然是你母妃帶出來的，說不定秦國公府能查到些什麼。”
獨孤瀾殤沉默半晌，才道：“晚上冷，多穿些。”
說完，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間，“穿好出來，我等你。”
穆漣漪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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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真是莫名溫柔呢。
大雪在昨晚才停，今日沒有化雪，漆黑的夜晚無月無風，兩人提着燈籠，踩在塵封已久的秦國公府的地上，雪發出細碎聲響。
穆漣漪擡頭，“真的好破敗。”
方纔獨孤瀾殤是帶她飛進來的，但她也清楚看到大門上的封條。
而裏面更是悽清，窗戶結滿蜘蛛網，雪壓倒了竹子，顯然這裏在被塵封之前，經歷過一場不太美妙的破壞。
穆漣漪走到院子裏，發現這兒的樹全都被砍了，枯枝爛木在這一躺就躺了二十年，整個秦國公府哪還有‘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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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秦國公府被查封，而不是被收回充公，想必是皇帝害怕冤魂索命吧？”
她不禁感慨，隨着獨孤瀾殤一一走過。
獨孤瀾殤沉默不語，雙拳緊握，好半晌才突然冷笑一聲。
“是啊，他怎能不怕呢？大火燒了幕城，又在午時斬了秦國公府三百餘人……”
穆漣漪緘默下去。
玄天大陸有個傳說，在大火中死亡的人，靈魂也會被焚燒殆盡，灰飛煙滅，再無往世。
所以，當初在幕城百姓還有救的情況下，卻被一把火燒了，三萬條性命瞬間‘灰飛煙滅’。
無論是巧合還是其他因素，想必放火的那人……真的心裏有鬼吧。
而另一個更廣泛的傳聞，便是在午時斬首的人，靈魂也同樣會灰飛煙滅，因爲午時陽氣最盛。
她轉頭看到不遠處貼着幾張黃色的符，上前一把扯下：“皇帝果然是做賊心虛，臣子犯法賜死後，府邸應當充公，而他卻只是封了秦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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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獨孤瀾殤開口，她就繼續道：“世人以爲是皇帝不忍心收回，可卻不知道，他是因爲害怕！他害怕收回秦國公府，再也沒人能鎮住那些冤死的魂魄，所以請了法師在這裏佈陣貼符，求個安穩，真是可笑。”
她刷刷幾下就把符咒撕完，弄成粉碎，彷彿還不解氣，心裏悶悶的。
她一個外人都覺得這件事無法忍受，那獨孤瀾殤呢？
所有人都死了，他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知情者。
他要報仇，得承受多大的苦難？
“秦國公府滿門抄斬後，我母妃也突然失蹤了。”
雪夜之中，他靜立在一株松柏下，“失蹤沒多久，她帶着機關弩回來，然後她死了。”
雖然獨孤瀾殤不願意提起容妃的死因，但從他痛苦的眉目間卻能看出來，他很痛苦。
想必是很令人難受的死法。
他脣間溢血，一點一點痛苦地蹲下身去，雙拳砸在雪地上，沉默許久，喉間終於發出痛苦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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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公府一心爲季雲國，到頭來得到了什麼？母妃安安分分做個宮妃，最後又得到了什麼。”
穆漣漪心尖一顫，忙半跪在他身邊，想了想，伸手抱住那黑衣男人。
獨孤瀾殤說過，靜妃是秦國公府的女兒，卻從小被包養在太傅家中，也就是皇后的孃家。
而太傅府上上下下都不知道靜妃其實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在靜妃死前，太傅府便淡出朝堂，遠離京城。
而皇帝繼位、靜妃去世後，皇帝居然不顧禮法，強行接了容妃的妹妹、當今皇后入宮。
無論大臣如何勸誡，皇帝都要立她爲後，而說服她的理由也很簡單——你做皇后，才能保護你姐姐的孩子。
於是皇后爲了獨孤瀾殤，便同意留在宮裏。
但穆漣漪不用腦子也能想得到，皇帝接皇后入宮肯定不是爲了獨孤瀾殤啊。
而且從這對帝后的相處模式來看，皇帝並不愛她，那麼當年爲何要力排衆議，封她爲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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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不願意說靜妃的死因，但能讓獨孤瀾殤如此痛苦。
穆漣漪嘆了口氣，將面前的男人抱的更緊了。
雪地相擁，他感受世間緘默，和世間最動人的心跳。
很久之後，獨孤瀾殤將穆漣漪輕輕攏進懷裏，爲她取暖，“陪我走一走？”
穆漣漪求之不得：“好！”
秦國公府的格局很大，能看得出來當年是多麼輝煌靚麗。
獨孤瀾殤知道母妃身份，所以幼時經常會藉着學習的名義，來秦國公府小住。
畢竟秦國公府是天下聞名的醫學世家，那時候先皇還在世，對獨孤瀾殤寵溺的不得了，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想做什麼，先皇還能不同意？
他說想拜師學醫，先皇立馬將他送來了。
所以在秦國公府內，也有獨孤瀾殤獨立的小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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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開竹門，走進一條小路，拐了個彎，看着前面的院子，微微閉眼：“小時候，外公會抱着我在這裏玩耍，雖母妃不能與他們見面相認，但我卻可以。”
是呀，獨孤瀾殤那時想做什麼便可以做什麼，先皇寵溺，母妃疼愛。
可當先皇去世，秦國公府滿門抄斬，母妃痛苦而死後。他便一夜之間成長起來了。
仇恨能讓一個人快速長大，獨孤瀾殤六歲便擔起三百餘口人的恨意，開疆擴土、四處征戰、鞏固權利、贏的人心。
也會有了現在的攝政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