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祕書操控着方向盤,把車子開回到林家別墅。
一切還是昨天離開時的模樣,管家認識時夏的車子,主動迎到門外,花園裏,傭人們也一如往常地修剪着花草。
懷着一絲絲的希望,時夏快速下車,走進了房子大門。
一樓的客廳裏沒人。
她沿着樓梯上樓,二樓的書房也沒人。
就在她扣響二樓主臥的房門時,身後傳來路過的打掃傭人的聲音。
“表小姐,先生和太太昨晚就已經離開北城了。”
她聲音裏帶着疑惑,看看緊閉的房門,又看看時夏:“他們沒跟您說嗎?”
扣向房門的手僵停在半空,半晌才堪堪壓住翻涌起的心緒。
“沒,沒有。”
“表小姐,您沒事吧?”
看着時夏慘白的臉色,傭人面露擔憂地道。
“沒事。”
見時夏這麼說,傭人也不好再問,正準備轉身的時候,聽見時夏的聲音。
“可以幫我打開這扇門嗎?”
傭人擡眸,看了看主臥的房門,似乎猶豫了下,但很快就掏出鑰匙,將房門打開。
房間是被整理過的,林家別墅裏,傭人們每天都會在早飯時間幫主人整理房間,這說明不了什麼。
掃了一圈房間後,時夏把視線轉向了衣帽間。
拉開衣帽間的房門,時夏的心徹底沉了下來。
偌大的衣帽間裏,只零零星星的掛着幾件衣服,中心的島臺上,也早已經被清空,大概是收拾的匆忙,島臺的抽屜都沒來得及關,小舅那昂貴的手錶,和小舅媽價值連城的珠寶早已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個個空空如也的首飾盒,這些它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看着眼前宛若遭遇劫匪洗劫一空的場面,時夏的心底已經徹底有了答案。
儘管她心底有十萬分的不願相信,但事實擺在面前,她不得不承認林偉森轉移林氏集團資產後,攜帶家人逃離北城的現實。
莫大的委屈感從心底涌起。
她不明白小舅爲何要這樣做。
她一直都把家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正是因爲和他們相隔了二十年才相認,她才格外地珍惜。
她曾以爲小舅、小舅媽也會和外公、爺爺奶奶,以及父親一樣……
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家人啊,她從未想過對自己的家人設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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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的一切,卻讓她覺得過去的自己簡直就像個傻子!
她能夠理解小舅不滿於外公在遺囑裏把林氏集團的繼承權分給自己,那畢竟是他揮灑過青春付出過心血的地方,就這麼被一腳踢出,是人都會覺得生氣。
所以遺囑分配問題上,小舅的口不擇言,和小舅媽態度的幾次轉變,她都可以原諒。
在她的心中,他們始終是她最親近的家人。
她甚至爲了避免影響到和小舅小舅媽的感情,主動選擇放棄遺囑的繼承,是外公在遺囑裏設下了,她和小舅任何一方放棄繼承,另外一個也將視同放棄……
外公早就做足了安排,除了名下的固定資產,家族辦公室也會定期幫助林氏家族的成員打理財產,分配分紅,即便是沒有林氏集團,現有的資產對於小舅一家來說,也是十輩子都花不完的。
況且,放棄繼承林氏集團,並不會威脅到林氏本身,只是把林氏集團的管理權交給家族信託來管理,對於林氏來說,不過是換了一批管理層的區別。
可小舅顯然不想對林氏集團放手,她正是出於對小舅意願的考慮,才同意了接手林氏。
她不明白她走出的每一步,出發點都是爲了維護好和小舅一家的親情,可他們還是走到了今天這步。
她不由得懷疑,她當做家人的小舅,到底把她當什麼?
他怎麼能毫不顧忌地利用她對他的信任,做出這樣傷害林氏集團的事呢?
難道她做了林氏集團的董事長,林氏就不再是林家的了嗎?
她只是林氏集團的一任董事啊,僅此而已,就算外公在遺囑裏要求小舅離開林氏的管理層,可他仍舊是林氏集團的第二大股東啊,林氏利益受損,於他也並不是一件好事啊!
拋開他們兩個人不談,林氏集團上上下下有多少林家人任職,掌握林氏股份又有多少林家遠近親戚,還有林氏集團幾萬個和林氏一起艱苦奮鬥到今天的員工……
小舅傷害林氏集團的時候,可有想過他們?
如果不滿意她任職董事,大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商討方案,爲什麼要這樣,揹着所有人,利用別人對他的信任,肆意的損害林氏集團,損害大家共同的利益%
他知不知道,她時夏手裏有着【暮夏】這個蒸蒸日上的時尚品牌,背後還有着白家這個強大依靠,外公分給她的那份遺產,於她本就是可要可不要的,那些靠着林氏集團生活的人,纔是他轉移資產最大的受害者啊!
在衣帽間站了良久,淚水乾了又流,流了又幹,直到徹底壓住情緒,時夏才從衣帽間裏走出。
打掃傭人一直等在外面沒走,見時夏從衣帽間裏出來,她邁步上前,正要說什麼,看見時夏通紅的雙眼,眉頭一蹙,擔憂地道:
“表小姐,你沒事吧?”
時夏搖了搖頭,眼下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處理,她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自己整理情緒了。
深吸了口氣,準備邁步離開的時候,打掃傭人猶豫着開了口。
“表小姐,我剛剛想起一件事。”
時夏看了眼時間,此刻已經是早上的十點鐘了。
“什麼?”
她應了聲,腳下卻沒停。
傭人也邁開步子,一邊跟上時夏,一邊道:“昨天先生離開的時候交代過一句話……”
聞言,時夏停下了腳步,回過身,看見傭人正皺着眉頭回憶:
“他說,按照遺囑的分配,這套房子本就該由表小姐你繼承,現在物歸原主了。”
傭人臉上帶着困惑:“先生的意思是不是,以後不會回來住了?”
呵……
“可我聽管家說,先生和太太是要去藍鷗島度假,又不太確定……”
“他們不會回來了。”
時夏開口,打斷了傭人道。
“那……”
傭人環顧四周,又看看時夏。
“需要爲您重新收拾房間嗎?您喜歡什麼風格,需不需要重新裝修?”
時夏擡眼看了看房子裏陳設和古典的裝潢,自打外公身體出現不適搬到適宜療養的北城後,他們就一直住在這裏,後來把林氏集團總部遷到北城後,就更是直接把這裏當成了他們的家。
十多年過去了,裝潢和陳設都有了幾分老舊,如今別墅易主到她的名頭上,難怪傭人會這麼問。
然而時夏搖了搖頭。
“不用了。”
她對家一直有着特殊的感情,雖然她不曾在這裏居住過,可這裏的每一處都有着外公他們生活過的痕跡,她不想破壞。
“也不需要重新收拾什麼,就保留原樣就好。”
“啊?”
傭人愣了下,片刻後,又不確定地求證。
“您說的是,一切都保持原樣?您不搬到主臥來嗎?”
父親早就給她安排好了住處了,時夏並未在林家別墅裏住過,所以整棟別墅裏,屬於時夏的房間還是外公還在的時候拿客房爲她改的房間。
如今時夏纔是整棟別墅的主人,自然沒有再住客房的道理。
“不了,就維持現在的樣子就好。”
說完,時夏不再停留,邁開步子走向了樓梯。
她有住處,並不打算回來住,而且,她始終覺得這裏是外公和小舅生活了十多年的家。
她不想破壞外公生活過的痕跡……
樓下,李祕書剛接完電話,面色沉重,看見時夏下樓,忙迎了上去。
“時總,您要我查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
“嗯。”
時夏點點頭,腳下一步沒停。
李祕書快走幾步跟上,邊走邊說。
“三日前,林總就定好了他和林太太、林小姐三人於昨晚飛往藍鷗島的機票。”
“三日前?”
“是,還有昨天從林氏賬面上划走的錢,也是直接轉入到林總在藍鷗島註冊的公司賬戶上。”
gerald的話再次在時夏的腦海裏響起:
家族辦公室已經查明,林偉森已經在藍鷗島註冊了公司,打算另起爐竈,重新打造一個林氏……
“還有,盛華的前銷售部總經理陳懷,已經確定就職於林總在藍鷗島的公司……”
一向沉着冷靜的李祕書,說話的時候聲音也帶了顫抖。
她擡眸看向時夏,幾次猶豫,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時懂,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
她也不知道怎麼辦……
時夏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就着管家拉開的車門上了車。
李祕書見狀也坐上了駕駛座,透過後視鏡看着時夏疲憊的閉上眼,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她開口準備詢問去哪兒時,時夏開了口。
“先去醫院。”
眼下的情況太過複雜,不是她這個趕鴨子上架的董事長能處理得了的。
此刻她唯一能想到,並且信任的就只有gerald了。
李祕書顯然也意識到她的目的,點了點頭,便快速發動起了車子,朝着醫院的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