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陽陽第五

發佈時間: 2024-10-14 11:5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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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無羨趴了一夜,思考這些年來在藍忘機身究竟發生了什麼。 .

 第二日清晨睜開眼睛,藍忘機人走得不知所蹤,他則躺在榻,雙手放在身側,被擺成了一個規規矩矩、安分守己的姿勢,身還蓋着被子。

 魏無羨一把掀了被子,右手五指埋入頭髮。睡了半夜,心頭那股荒謬又悚然的莫名感仍然揮之不去。

 靜室的木門輕輕叩了兩下,藍思追的聲音在外響起:“莫公子?你醒了嗎?”

 魏無羨:“這麼早叫我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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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思追:“早……已經巳時了。”

 藍家人都是卯時作亥時息,及其規律,魏無羨則是巳時作丑時息,也很規律,整整他家晚了一個時辰。他趴了半夜,腰略酸,道:“我起不來。”

 藍思追:“呃,你又怎麼啦?”

 魏無羨:“我怎麼了。我被你們家含光君睡了!”

 藍景儀的聲音也氣勢洶洶由遠到近響了起來:“你再胡說八道我們可饒不了你。出來!”

 魏無羨冤枉道:“真的!他睡了我一整夜!我不出去,我沒臉見人,你們爲什麼不進來。”

 含光君的住所旁人不能隨意踏入,他們也只能在外喊喊了。藍景儀怒道:“真是沒羞沒臊!含光君又不是斷袖,他睡你?!你別去睡他感恩蒼天了。起來!把你那頭驢子牽走,好好治治它,喧譁死了!”

 提到他的坐騎,魏無羨忙一骨碌爬起:“你對我的驢怎麼了?!你不要動它,它可會尥蹶子了。”

 他出了靜室,由這兩人領到一片青草地,那頭花驢子果然在大叫不止,喧譁不已。大叫的原因是因爲它要喫草,但是那片草地聚集着十幾團滾滾的白絨球,讓它無法下嘴。

 魏無羨喜道:“好多兔子!來來來,叉起叉起,烤了!”

 藍景儀七竅生煙:“雲深不知處禁止殺生!趕緊讓它閉嘴,早讀的都來問過好幾次了!”

 魏無羨把拿給他的早膳裏的蘋果給它吃了,果然,花驢子一啃蘋果顧不叫,咔擦咔擦嚼動嘴皮子。魏無羨一邊摸着它的後頸,一邊打這幾名小輩身通行玉令的主意。他指着滿地圓滾滾的白兔子,道:“真的不能烤?是不是烤了要被趕下山去?”

 藍景儀道:“這是含光君養的,你敢烤!”

 魏無羨聽了,險些笑倒在地,心想:“藍湛這人真是!以前送他他都不要,現在自己偷偷摸摸地養了一大羣。還說不要,哄誰?饒命,他居然喜歡這種白乎乎毛乎乎的小東西!他能怎麼養?含光君板着臉抱着個兔子,哎喲我要不行了……”

 可再一想起昨晚那個光景,他忽然又笑不出來了。

 正在這時,從雲深不知處的西面,傳來了陣陣鐘聲。

 這鐘聲和報時辰的鐘聲截然不同,急促又激烈,彷彿有個害了失心瘋的狂人在敲打。藍景儀與藍思追臉色大變,顧不得再跟他插科打諢,甩下他奔。魏無羨心知有異,連忙跟。

 鐘聲是從一座角樓傳來的。

 這座角樓叫做“冥室”,四周牆壁皆是以特殊材料製成,篆有咒,是藍家招魂專用的建築。當角樓鐘聲自發大作之時,便說明發生了一件事:在裏面進行招魂儀式的人,出了意外。

 角樓之外,圍過來的藍家子弟與門生越來越多,可沒有一個人敢貿然進入。冥室的門是一扇漆黑的木門,牢牢鎖住,只能從裏面打開。從外部暴力破壞不僅困難,也違反禁忌。況且,招魂儀式出了意外,這是很可怕的事情,因爲誰也不知道究竟會召來什麼東西的魂魄,冒冒失失闖入會發生什麼。而自從冥室建立以來,幾乎從來沒出現過招魂失敗的情況,這更讓人心惴惴了。

 魏無羨見藍忘機沒有出現,預感不妙。若是藍忘機還在雲深不知處,聽到警鐘鳴響應該立刻趕過來纔對,除非……突然,黑門砰地被撞開,一名白衣門生跌跌撞撞衝了出來。

 他腳底不穩,一衝出來便滾下了臺階。冥室的門旋即自動關,彷彿被誰憤怒地摔了去。

 旁人連忙七手八腳將這名門生扶起。他被扶起後立刻又倒下,不受控制地涕淚滿面,抓着人道:“不該的……不該招的……萬萬不該啊……”

 魏無羨一把抓住他的手,直視他的眼睛,沉聲道:“你們在招什麼東西的魂?還有誰在裏面?!”

 這名門生似乎呼吸十分困難,張嘴道:“含光君,讓我逃……”

 話沒說完,殷紅的鮮血從他的鼻子和嘴巴里一涌而出。

 魏無羨將人推進藍思追懷裏。那支草草製成的竹笛還插在腰間,他兩步邁數級的臺階,踹了一腳冥室的大門,厲聲喝道:“開!”

 冥室大門張嘴狂笑一般,霍然開啓。魏無羨旋即閃身入內。大門緊跟在他身後合。幾名門生大驚,也跟着衝去,那門卻無論如何也打不開了。

 藍景儀撲在門,又驚又怒,脫口而出:“這瘋子究竟是什麼人?!”

 藍思追扶着那名門生,咬牙道:“……先不管他什麼人,來幫我。他七竅流血了!”

 魏無羨一進入冥室,便感覺一陣壓抑的黑氣逼面而來。

 這黑氣彷彿是怨氣、怒氣和狂氣的混合體,幾乎肉眼可見,被它包圍其,人的胸口隱隱悶痛。冥室內部長寬都是三丈有餘,四個角落東倒西歪昏着幾個人。地面央的陣法,豎立着這次招魂的對象。

 沒有別的,只有一條手臂。正是從莫家莊帶回來的那隻!

 它截面向地,一根棍子般直挺挺地站立着,四指成拳,食指伸出,似乎在指着某個人。充斥了整個冥室的源源不絕的黑氣,是它散發出來的。

 參與招魂儀式的人逃的逃、倒的倒,只有東首主席之方位的藍忘機還端正地坐着。

 他正襟危坐,身側橫着一張古琴,手並未放在弦,琴絃卻兀自震顫嗡鳴不止。原本他似乎在凝神傾聽什麼東西的聲音,覺察有人闖入,這才擡首。

 藍忘機一向臉波瀾不驚,魏無羨看不出他什麼心思,旋身踩在了西首的方位,將竹笛從腰間拔出,舉到脣邊。

 西首,原本坐鎮的是藍啓仁,而他此刻已經歪倒在一旁,和那名逃出冥室的門生一樣,七竅流血,神智盡失。魏無羨頂替了他的位置,與藍忘機遙遙相對。

 莫家莊當夜,魏無羨先以哨聲相擾,藍忘機再遠遠以琴音相擊,他們兩個無意聯手,才壓制住了這條手臂。藍忘機與他目光相接,瞭然於心,右手擡起,一串絃音流瀉而出,魏無羨當即以笛音相和。

 他們所奏此曲,名爲《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