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疏鶴反握住楚輕盈的手,安撫道:“放心,不是調虎離山之際,你猜錯了杜氏的計劃,你先帶着我們的安兒和瑜兒歇下,我很快就回來了。”
楚輕盈點頭,她現在是絕對相信謝疏鶴的,她自覺自己和謝疏鶴沒到恩愛兩不疑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
謝疏鶴沒有耽誤時間,起身大步離去,衣襬都翻飛出一道凌厲的弧度。
幾人聚集到了謝昭川的院子。
早來一步的柳氏第一時間迎上來,引着他們去了楚蓁蓁的寢臥,剛進去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再去看一眼,頗有些驚駭。
楚蓁蓁的肚子被剖開了,杜婉兮只爲了取孩子,不管楚蓁蓁的死活,所以手法非常殘忍血腥。
楚蓁蓁的五臟六腑全都出來了,睜大雙眼,死狀不可謂不悽慘。
這要是讓楚輕盈看到了,估計很痛快。
而謝昭川彷彿被嚇傻了,癱坐在牀榻旁,呆若木雞。
謝疏鶴上前,彎身,伸手拽住謝昭川的後領,拖着謝昭川大步往外走。
謝昭川被拖了一路,在冰冷的雨水中漸漸清醒過來,開始不斷地掙扎,“你抓我幹什麼?放開我!”
謝疏鶴忽然側過身,“刷”一下拔出身側的楚明騫的那把黑刀。
他手起,刀落。
那一刻首輔大人一手還撐着傘,站在傘下,刀拔出來時照亮他一張聖潔清雅的臉。
繼而,隨着謝昭川的胳膊被生生砍斷,鮮血濺了謝疏鶴的外袍一身,整個人在這一刻有種嗜血瘋批感,饒是見慣了血腥場面的楚家父子三人,都心裏驚駭。
謝昭川斷了一條胳膊後,本能地擡起另一隻手捂住傷口,慘叫着,在巨大的疼痛中昏厥過去。
謝疏鶴目的達成,就只是爲了讓謝昭川不掙扎,安靜點,他就砍斷了謝昭川的胳膊。
楚家父子三人看着謝疏鶴的目光都不由得變了,要知道對自己都那麼狠的人,對別人更狠。
謝疏鶴不會騎馬,鐵鐵他也不會,於是只好坐馬車。
楚家父子三人穿上蓑衣,騎到馬上。
楚明騫的馬背上掛着謝昭川,他們按照謝疏鶴給出的目的地——東郊,狂奔入漆黑的雨夜裏。
*
而此刻的東郊樹林裏,杜婉兮也穿着蓑衣騎在馬上,很快她勒馬停下。
前面有一個身軀高大的男人,穿着蓑衣背對着她。
在她來到後,男人轉過身。
然,男人的面容並沒有顯露出來。
他戴着鐵製面具。
杜婉兮懷裏抱着從楚蓁蓁肚子裏取出來的孩子,沒有給清理血污,直接用被單隨意包了起來。
這個嬰兒纔在孃胎裏待七個月,像個小老鼠一樣,被杜婉兮在雨夜裏帶了這麼一路,竟然還有呼吸。
面具男從杜婉兮懷裏接了嬰兒過來,低頭看了一眼,鋒利冷漠的墨眸裏是一片嗤笑,“主子的孩子只早產了一個月,且楚氏把胎兒養得很好,再孱弱也不應該孱弱到這種地步,杜氏,你是將楚蓁蓁肚子裏的孩子提前剖了出來,來應付我嗎?”
杜婉兮滿手滿身的鮮血,頭髮散亂,人卻並不慌,淡聲回答,“他究竟是不是主子的孩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是嗎?”
“主子的孩子剛生出來,誰都沒見過,也沒有特別的標記,只要我們二人一口咬定,這是我們用其他孩子,換來的主子的孩子,那些部下又如何去查證?”
“他們只能相信這是主子的血脈,到時聽從我們的號令,攻入皇城,直取聖元帝首級,爲我們的聖女報仇,復我西域王國!”
這便是杜婉兮肩負的使命,她和眼前的這個面具男,以及隱匿在某處的二十萬西域將士,都是聖女留給謝疏鶴的。
那是一段塵封已久的愛恨情仇。
先帝在世時,曾南征北戰多次御駕親征,在最後一次率領着楚家軍大敗西域,讓整個西北的疆土成爲大周的一部分。
他得到了戰利品西域聖女,卻動了真情,不僅獨寵西域聖女這個異域人,且生出了廢后的念頭,並真的廢掉了當時還是太子的聖元帝,要立西域聖女生下的皇子爲儲君。
這自然遭到了羣臣的反對,以他的皇后,也就是聖元帝的生母,如今的太后爲首,實施了除“妖妃”和異域血脈皇子的計劃。
作爲國破家亡淪爲俘虜的西域聖女,她想復仇,復國,盯上了當時權傾朝野先帝最器重偏寵的謝鈞雋(謝父,謝疏慧的父親),先對謝鈞雋獻上了從西域帶來的唯一的婢女。
這個婢女後來生下了謝鈞雋的女兒,就是杜婉兮。
婢女在謝鈞雋身邊連個名分都沒有,被養在偏院裏,沒有幾個人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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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懷了謝鈞雋的孩子後,爲了不暴露聖女的大計,她祕密生下杜婉兮,然後把杜婉兮託付給了謝鈞雋的一個姨娘撫養,而後她自殺了。
謝鈞雋閱美人無數,一個婢女不足以讓謝鈞雋背叛先帝,於是西域聖女揹着先帝,把自己的身體獻給了謝鈞雋。
那幾年裏,西域聖女表面是先帝的寵妃,背地裏和先帝的寵臣苟合偷情。
她懷了身孕,故意惹怒皇后,被罰去寺廟帶髮修行,祕密給謝鈞雋生下了一個兒子。
謝鈞雋終於是願意幫她了。
後來,先帝廢太子,執意立西域聖女生得兒子爲儲君。
然而,西域聖女和兒子的屍體在冷宮的廢井裏被找到,母子二人別說看出面目了,全身上下被腐蝕得白骨森森,十分瘮人。
先帝悲慟又憤怒,認定這是自己的皇后所爲,爲給聖女報仇,他不僅廢后,還要誅殺自己的皇后九族,殺了聖元帝。
聖元帝在自己的妻子家族的擁護下,發動了宮變,弒君殺父後坐上了皇位。
他將西域聖女和其生得兒子挫骨揚灰時,身邊的高牧覺察出了不對。
那皇子的骨骼不像是剛出生的幾個月的嬰兒的,高牧提出滴骨認親。
聖元帝割破手指滴了血到那嬰兒的骨頭上,結果是,他臉色難看地盯着沒有滲入到嬰兒屍骨裏的鮮血。
這個屍骨不是他同父異母的皇弟,跟他沒有血緣關係。
緊接着,他就得知了先帝在臨死前留下遺詔祕密送去楚家,讓楚家擁護遺詔上的西域聖女生得皇子爲新帝。
聖元帝開始找遺詔,找被換走的皇弟。
不管是遺詔還是皇弟,他先從楚家找起,後來找皇弟找到民間,全天下,找了十多年。
終於,他在謝府找到了謝疏鶴。
而在謝府,那些年裏謝疏慧迫害了衆多的庶妹庶弟,西域聖女的婢女生下的,謝鈞雋的女兒杜婉兮爲了活命,只能做謝疏慧手裏的一把刀。
後來謝疏慧入宮時帶上了杜婉兮,杜婉兮早已得知謝疏慧的祕密,她對自己的弟弟謝疏鶴有不倫之情。
她自己得不到謝疏鶴,也不讓其他女人得到,身負使命的杜婉兮,假意求了不知她的使命的謝疏慧。
她要謝疏慧把她賜給謝疏鶴,她做了謝家的當家主母后,不會讓謝疏鶴納妾,跟其他女人生兒育女。
謝疏慧當時寵冠六宮,在龍榻上對聖元帝提起這件事。
聖元帝的目光裏掠過什麼,不僅答應了謝疏慧,還稱杜婉兮的出身太低,配不上謝疏鶴,他把杜婉兮擡爲公主賜給謝疏鶴。
就這樣,杜婉兮來到了謝疏鶴身邊,開始實施她的計劃。
她利用了謝昭川,加上自己的手段以及謝疏鶴的厭世不管不問,她慢慢掌控了整個謝府。
她更是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把謝府的家財全都轉移走,用來在暗中招兵買馬。
幾年下來,杜婉兮組了一支多達十萬人的精銳,加上聖女留下的那二十萬人,她要謝疏鶴帶着他們覆滅大周,復辟西域王朝。
然而謝疏鶴因爲種種原因,一次次拒絕了她。
杜婉兮怒其不爭,痛心疾首,無奈之下,她只能用謝疏鶴的血脈,來號令那二十萬將士。
只是,自從楚輕盈改嫁給謝疏鶴後,楚輕盈對她痛下殺手。
她處境艱難,什麼都做不成,還差點被楚輕盈磋磨死。
杜婉兮意識到謝疏鶴的兒子她是搶不來,也換不來的,她就讓楚蓁蓁生一個孩子,在今晚跟着謝疏鶴的孩子,一起來到這個世上。
她用楚蓁蓁的孩子,來冒充主子的孩子,即可。
面具男審視着杜婉兮,已然看穿了杜婉兮的心思,“除了搶不到,其實你是不捨得搶走主子的孩子吧?還有,你愛上了謝昭川。”
“杜氏,我早就說過,情愛只會絆住一個人,摧毀一個人,讓人沉溺於歡愉中,失去鬥志。”
杜婉兮想起謝昭川,臉上有被嘲諷的難堪,也是一片痛色,冷笑道:“你又何嘗不是深陷於情愛?你我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面具男揚起黑色外袍,把楚蓁蓁的兒子裹住,“罷了,主子的孩子我們一時半會兒確實搶不來,但願這個孩子能矇混過去,你已經不能再回謝府了,跟我走吧。”
面具男往前走了幾步,翻身上馬間,卻發現杜婉兮並沒有跟上來。
他回頭皺眉看着杜婉兮,“杜氏!”
杜婉兮站在大雨中,轉身看着來時的路,彷彿在猶豫,在等着什麼人。
很快,面具男聽到馬蹄聲,猛地擡頭看到那騎馬奔襲而來的父子三人。
他面具後的臉色微變,厲眸射向杜婉兮,“杜氏,你背叛我?你是有意把主子幾人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