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
幾人坐在客廳,心事重重。
在能夠下牀的第一個小時裏,何景琛已經得知了陶軟的身世。
推開那道門時,林祀正瘋了一樣撲向邯芝,要不是一旁有邯芝的心腹攔着,老太太怕是此刻已經上了救護車了。
他一根菸接一根菸的抽着,眼底晦暗不明的隱藏着太多翻涌的情緒。
“阿景,還疼不疼?奶奶看看….”
邯芝站在何景琛的身邊,手還沒碰到何景琛被林祀打傷的眼角,就被何景琛冷冷的拍開了手。
他瞥了邯芝一眼,眼神漠然的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邯芝紅腫的眼眶騰起些混濁的霧氣,深深嘆息着,“阿景,我知道你怨奶奶,可….”
他淡然的看着邯芝,一字字道,“邯芝,如果陶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會用你和我的命爲她陪葬。”
邯芝腳下踉蹌了幾步,還好身後的心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阿景….你怎麼可以這樣跟奶奶說話?”
“你….”
一陣吵鬧聲,何家的大門被暴力砸開,林祀帶着一羣保鏢,怒氣衝衝地站在了門口。
何景琛駭人的目光寸寸挪了過去,停在林祀臉上的時候,又尤爲複雜。
這是陶軟的爸爸。
不再是林祀。
“姓何的!今天我就要給寂然討個說法!這些年你這樣傷害我的女兒…你!”
而後,林祀還沒說完的話哽住在喉間。
現場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何景琛竟然朝着他跪下了身。
“爸,這些年是我對不起陶軟,是打是罰,全聽您的。”
“爸…?”
林祀的怒氣瞬間降下了一半,不是真的不生氣了,而是太過震撼。
她的小女兒林婉婉跟着何景琛糾纏這麼多年,談婚論嫁,生了孩子,他林祀也從不曾聽到何景琛喊過他一聲爸。
“你不要以爲….!”
砰。
砰。
一聲,兩聲。
額頭磕到地板上的聲音,再次震撼了衆人的心。
他尤爲慎重地擡起頭,看向林祀,“爸,這些年,我愧對林夫人當時的救命之恩,更愧對陶軟,您是她的父親,要對我做什麼,我無怨無悔,我也確實是該罰。”
而後,他的眼神變得太過溫柔,目光中帶着真誠地懇求,“只求爸,打過罵過,能夠遵守兒時與何家定下的約定,將陶軟嫁給我。”
沒人能夠明白,當他知道陶軟就是林寂然的那秒,他的心有多糾結多痛苦,又有多高興。
原來,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陶軟,就是她天定的妻子。
只是遺憾,他做錯了太多事,知道的太晚。
如果一開始….
陶軟就以林寂然的身份出現。
那麼…一切都會是水到渠成。
他即心疼陶軟的生父是林祀,又痛恨自己這卑劣自私的念頭,他能想象到陶軟會有多麼難過。
可這是他和陶軟之間生出的希望,他做不到不去卑鄙的雀躍。
“你這個畜牲!如果知道多年以後你會這樣對我的寂然,當時寂然的媽媽就不應該救下你!都是你害的她!都是…”
“害我的,真的都是何景琛嗎?”
人羣后,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保鏢自動站到了兩邊,讓出了一條路。
“陶軟….”
“寂然…”
她緩緩走了進來,手裏拿着厚重的文件,臉上又恢復了那副寡淡的模樣。
“女兒….”
林祀心急的走到了她身邊,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和喜悅,他的大女兒還活着,沒有什麼事比這更讓他高興。
她直視着林祀的眼睛,沒有一絲溫情的在審視。
“寂然…爸…”
就在林祀要上前一步摟住她的時候,她的眼神驟然變冷,猛地伸出手狠狠掐在了林祀的脖頸。
“陶軟…!”
何景琛錯愕的看着陶軟,忙站起身。
她沒說話,只是眼神中含着疏離警告的意味瞥了何景琛一眼。
像是在說,與你無關。
邯芝也愣住了,完全沒想到,陶軟再得知林祀的身份後,還會這樣。
“女兒….”
林祀看着陶軟,是一個父親心疼女兒的眼神。
她轉過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眼神。
手上又加重了幾分力道,冷呵道,“不準這麼看着我!”
“以爲和我有血緣關係,就能把過去一筆勾銷嗎?”
“是我對不起你…..爸爸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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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聽在耳中,厭煩至極,她動了動脣角,手上驟然用力,掐在林祀脖頸上的手猛然向後推着,而後嫌棄的鬆開了手。
這種軟刀子的力道,林祀整個人失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寂然….”
“別這麼喊我!”
她猛地將手上的文件砸在了林祀臉上,冷冷道,“用你所剩不多的自由時間,好好去看,夜夜去看!”
“那個生我的女人到底是怎麼被你們逼死的!”
林祀失魂落魄地看着陶軟,俊朗的五官多了幾絲滄桑,“爸爸知道錯了…爸…”
這個字眼像是銀針一樣,直往她心窩子裏扎。
她突然蹲下身,掐住林祀的下巴,詭異的笑了笑後,伴隨着一陣骨頭錯位的聲響,別墅內的人同時一陣驚呼。
“你這種人,也配自稱爲我的爸爸嗎?”
“林祀,我不知道那個生我的人,究竟有沒有愛過我,但是,你,就不要虛僞的裝作一副後悔莫及的慈父模樣了,如果真的在乎林寂然的生死,當初,你又怎麼會對身懷有孕的她不管不問?!你到底有多狠心?!纔會讓一個女人寧願帶着她即將出世的孩子一起尋死?!也不願意苟活在世上?!”
林祀淚眼模糊,心頭千言萬語,下巴脫臼,卻沒辦法說出一個字,只能愧疚地一直看着她。
“陶軟….”
何景琛心疼的看着她,“別….”
“你給我閉嘴!林祀有一句話沒有說錯,如果當時可以選擇!一定不會救你!”
她沙啞的喊着,已經快沒了半點理智。
何景琛僵在原地,眼淚顆顆分明的往下掉。
“我不知道的….陶軟….如果我知道你是….”
她站起身憎恨的看着何景琛,譏諷道,“你是不是想說,如果當時你知道我有林家這樣的家庭背景,就不會想要把我藏起來當個情人養了?”
何景琛沒有聽出不對,只着急點頭,“如果我知道你是要嫁給我的人,我怎麼會….”
她笑,狂妄,破碎,伸手指着何景琛,滿面譏諷,“是啊,如果你知道我是林寂然,又怎麼會覺得我配不上你?”
何景琛錯愕地看着她,知道她會錯了意,“不是的,陶軟,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解釋,我….”
“哦?不是這個意思?可你以前做的事,又有哪一件不是在表現,你和我之間的差距呢?以前,之所以,你會隨意踐踏我,難道不是因爲區區一個毫無身份地位的我在面對你們何家時毫無還手之力嗎?倘若,以前的你就知道我有林家這樣實力雄厚的家庭背景,何景琛,你敢說,你還敢那樣一次次傷害我嗎?”
她的話字字誅心,在心上撕開了血淋淋的傷口。
最可怕的是,何景琛無法否認,以前橫在他們之間的,毫無疑問就是身份地位。
而他一次次猶豫不肯表明愛意,也是因爲如此。
可…..這些地位身份,他早已在愛上她的那一天,就已經不在乎了。
“我….軟軟,我愛你的,我….”
“何景琛,能不能別再說這些漂亮的話了?是你們欺負了我,如果我沒有今天的地位,怕是又會是另外一副光景了吧?你們到底會對我做什麼,只有你們最清楚,如果我還是以前的我,無非今天就還是我爲魚肉,你們會在乎我的心情嗎?並不會的,你們只會安排我的命運!是在天堂還是地獄,是笑着還是哭着,你們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我的處境!你同林祀一樣,骨子裏的血液都是利己主義!”
看着何景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模樣,她的笑容更甚。
忽然,雙腿多了一陣觸感。
她猩紅着眼睛低下頭,而後厭惡的踹開了林祀的抱在她腿上的手。
她居高臨下的睨着林祀,“不要以爲我得知我的身世,就會和你上演一出悲情的相認大戲,林祀,你欠我生我的人的,欠我的,我會一點點討回來,變本加厲的討回來!”
正轉身時,她停住腳步,淡淡道,“當年有關於生我的人的死,我已經找好了律師,我會動用一切手段查出個真相,如果生我的人並非死於意外,林祀,以後在西城,不會再有林家的存在。”
她走了,在何景琛無助的眼神中,他親眼看着她上了汪澈的車,看着汪澈安撫着揉着她的頭髮。
他們看起來是那樣般配。
可是,那明明是他何景琛的林寂然,何景琛的陶軟啊。
怎麼可以就這樣又把他扔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