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
男人的手還因爲內心翻涌的情緒而輕顫着。
自從醒過來,他不是沒有悄然派人打聽過陶軟的消息,可每每都是石沉大海。
男人開口,聲線已是哽咽到沙啞,“文仲,她出現了,她終於出現了….”
文仲神色複雜,何景琛與陶軟之間的恩怨,他可以算上是一路看過來的,如今時隔一年多,很多東西都已經是物是人非…他還是忍不住說了那句他一直想說的話,“何總…你就不能試着往前看嗎?其實你和陶小姐分開…未必是壞事,你們…”
還未等他的話說完,男人拿着桌上的菸灰缸砸了過去,他忙挪身躲開了,菸灰缸砸在牆壁,碎的四分五裂,雖然這菸灰缸沒有砸到他身上,可卻驚動了他懷裏正單手抱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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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仲心有餘悸的低下頭,心疼的哄着懷中嗚嗚啼哭的孩子,那孩子的眉眼已經有幾分開始像他了,“何總…”
再擡頭看去,正對上男人陰沉的雙眼,那眼神陰鷙的他下意識打了個冷顫。
何景琛的躁鬱症,越來越厲害了。
地下室的暗光籠在男人的半個身子上,棱角分明的五官被照在臉上的暗光分割出一條線,亦正亦邪,男人開口,語氣裏沾染着濃烈的偏執,“我說過,我這一輩子只會愛她,也只會要她。”
他往後仰着身體,整個人隱在了陰影裏,眼神又暗淡了許多,“文仲,我做不到往前看,我放不下….也忘不了….”
“可….何總…”
文仲欲言又止,默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你不會次次這樣險裏逃生的….”
“難道我現在就逃得了嗎?”
他想陶軟,想到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到身體裏的每根神經在想起陶軟這兩個字的時候,會癢,會麻,會疼。
這樣的一個女人,又要他怎麼忘得了,放得下呢?
…..
冬季已過,萬物復甦,邯芝忙的不可開交,陶軟放出娛樂新聞那事,她花了錢壓,壓了沒到十分鐘,就又會重新佔據頭條熱榜。
耳邊那些子流言蜚語越來越難聽,也許是年紀大了,也許是被陶軟磨的,幾年前,她被陶軟醫治好的頭疼病,這陣子又復發,經常疼得睡不着覺。
立春這天,又是一夜宿醉,趴在衛生間吐了好一會兒,喫過止疼藥她才得以緩解。
說是應酬不可避免要喝酒,卻更像是她的自我懲罰。
慢慢的,這種身體上的疼她已經習慣,甚至癡迷於這種自我折磨,這會讓她的靈魂不再那麼寂寥,會讓她想要掙扎着找辦法活下去。
儘管殘忍,至少,這也算是一種生的念頭。
換好了衣服,畫了個淡妝,下樓的時候,汪澈已經等在門外了。
今天要帶明月去醫院打疫苗,她要陪着,自從陶然走後的每個月,明月需要接種疫苗的日期,她都會親自去。
明月沒了媽媽,她這個姑姑就是明月的媽媽。
開了門,她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和汪澈打過了招呼,而男人眼底的難過,她依然選擇了視而不見。
接過了明月,她寵溺的點了點嬰童的鼻尖,柔聲道,“小明月越來越像她了,長大後一定也會是個大美人。”
見她笑,汪澈心裏的陰霾也少了一點。
從那日分別後,陶軟就從別墅搬回了清夢,他自是知道爲什麼,他也一直在想辦法要解開兩人之間的隔閡,可陶軟這樣的性子…想解開又哪裏會是簡單的事?
車開往西城最好的兒童醫院。
她抱着明月逗趣,他透過後視鏡只敢偷偷的看着她。
春季是個朝氣蓬勃的季節,一切死氣都被賦予了救贖的靈魂,她看向窗外,路兩旁的大樹已經冒出了鮮綠的嫩芽,死在冬季的野草也掙脫着冒出了土壤,她深吸了一口氣,還能聞道剛下過雨,空氣裏特有的泥土味道,她很喜歡這樣的味道,這會讓她想起,少時和陶然一同在院子外嬉鬧的場景。
那樣美好的回憶,讓她忍不住像個貪喫的孩子,一次一次重重吸着氣,她想多停留在這段回憶裏一會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汪澈喊她。
她纔不舍的斂回了視線,眸色又變的波瀾不驚。
剛要下車,一輛車就嘶吼着橫在了他們車前。
她擡眸看了過去,寥寥一眼,一顆心就猛地咯噔了一下,短暫幾秒的錯愕後,情緒盡收眼底,只平靜的看着那車裏紅着雙眼正看着她的男人。
儘管那車裏的男人沒有下車,可她又怎麼會認不出他的樣子?
男人猩紅雙眼裏的眷戀,思念,不可置信,哪怕是陰鷙,均像一道道刺眼的強光打在了她的身上,灼入心扉,肆意狂妄地在她心尖燒了一把火,而她挪開視線時,卻連在心底飛起的塵煙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她頷首,朝着男人點了點頭,陌生又禮貌。
男人突然就笑了,笑的眼淚一顆一顆分明落下,他的視線有很長的時間都停留在了陶軟懷裏抱着的孩子身上,無法挪開。
而汪澈從始至終沒有說話,只是心底疼得厲害。
他一直以爲何景琛不會再有機會活着,這一年多他也沒有聽到過任何有關於何景琛醒過來的消息。
現在,竟然安然無恙的出現在眼前,透過後視鏡,他看向陶軟,深邃的眼眸像溺在了海里,粘稠溼潤,何景琛的病,是她治好的嗎?
以血肉爲藥引治好的嗎?
所以她的身體才突然變得這樣差嗎?
消失的那段時間裏…她到底在哪又幹了什麼?
思緒至此,她已經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這車,是遲早要下的。
從決定形同陌路的那天起,這一天就早晚要面對的不是嗎?
她若無其事的朝醫院走着,沒再看何景琛一眼。
也許是春季的風太過溫柔,她被吹得有些恍惚,要不是懷中抱着明月,她真的想坐下歇會,雙腿虛的厲害。
正要推門走進去,她的胳膊就被緊緊握住了。
縱使她沒回頭看,也能感受到那手掌的溫度來自於誰。
“你…就這麼走了嗎?”
男人哽咽委屈的聲音傳入耳畔,她努力站穩,而後側過頭看向男人,漠然道,“何先生,請你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