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辭翻開題冊封面,看了看內容。
出給專業人士的考題,題目晦澀艱深。沒有好好學過相關知識的人,別說做題,連題目都不怎麼看得懂。
他看得懂,並且會答。
那一次釀下大錯後,他汲取教訓,買了一大堆書籍惡補知識。
那些知識,他深深銘記在腦子裏。
顧硯辭拿着題冊,坐到金屬角幾前邊,手指夾着簽字筆,快速答題。
屋裏,程梵聲盯着監控,神色淡淡,眼神微沉。
超高清攝像頭拍下的畫面,分辨率極高,達到4K。
顧硯辭寫在題冊上的答案,程梵聲清楚看見。
題目:何爲產褥感染?
顧硯辭答題:指分娩時及產褥期生殖道受病原體侵襲,引起局部或全身炎症變化(是產後死亡的四大原因之一)。
簡練,準確,顯出實打實的專業性。
可以說,他現目前的理論水平,不亞於科班畢業的高材生。
顧硯辭書寫下一道題目的答案時,程梵聲重點關注。
這道題的題目:簡述妊娠病
顧硯辭如此作答:妊娠期間,發生與妊娠有關的疾病,稱妊娠病……妊娠特有疾病——惡阻、子腫、子暈、子癇等。導致妊娠病的體質因素:稟賦不足、氣血虛弱、陰陽偏勝;心理因素:情志內傷——憂思、鬱怒、驚恐……
顧硯辭很懂,程梵聲頗爲滿意。
顧硯辭想錯了,時至今日,程梵聲還不知道“黃體破裂”那件事,林淺就沒跟他說。
他叫顧硯辭做題,原因很簡單:孕育一個孩子的過程頗爲艱辛,他不想他的寶貝女兒,承受那種苦痛。
所有的真題答完,緊閉的臥室門,緩緩打開。
顧硯辭一手抱花,一手拿着題冊,走到程梵聲面前。
他遞上題冊,態度恭恭敬敬:“岳父大人,我答完了,請你過目。”
知道每道題的答案,程梵聲接過題冊,看都沒看就丟到一邊。
他回想顧硯辭答題時奮筆疾書的姿態,語重心長地叮囑:“知道那些知識是一回事,深以爲然是另外一回事。淺淺的生世你很清楚,她遭過那麼多的罪,受過那麼多的苦。我不希望她再受一點罪一點苦。說了這麼多,我無非想說,我有個不情之請。”
程梵聲略略停頓下,正欲說出“不情之請”,顧硯辭擡眸,雙眼直視他,眼神誠懇至極,目光不躲不閃,“我切身體驗過分娩痛,知道妊娠期漫長且受罪。你請放心,我不讓她懷孕生子。我跟她說過,我們用高科技的模擬子宮孕育後代。那項技術什麼時候徹底成熟,我們什麼時候要孩子。此前,我有往攻克那項技術難關的項目上投入大筆資金。我想,技術成熟之日,就在不久的將來。”
顧硯辭竟和自己有同樣的想法,程梵聲甚爲欣慰。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林淺被他傷過,仍舊愛着他的原因。
“很好!”程梵聲微微點頭,“恭喜你,闖過第二關。第三關是傳統環節,找婚鞋。提醒一聲,那婚鞋,不太好找。”
顧硯辭掃視全屋,這間臥室挺大,大概有一百五十平方米,抵得上中小戶型的整屋面積。
空間大,傢俱多。
歐式大圓牀、組合式衣櫃、大小成套的真皮沙發、擺滿各類裝飾品的置物架、吊籃鞦韆椅……
婚鞋那麼小,可以藏在任何地方。
程梵聲特意強調,婚鞋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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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明,婚鞋很有可能藏在意想不到,或是觸碰不到的地方。
顧硯辭仰頭,看了看六米挑高的天花板。
程梵聲他是特工,既會飛檐又會走壁,他完全有能力將婚鞋藏到天花板上。
接觸到程梵聲隱含深意的眼神,顧硯辭深吸一口氣。
不好找=找不到。
找不到,那就不找了。
他走向大圓牀,單膝下跪獻上手捧花,牽住林淺戴着白紗手套的纖纖玉指,表情愁眉苦臉,“房間這麼大,傢俱這麼多,叫我怎麼找?這麼着,那鞋子,咱不穿了。我把你抱出去,到婚車上再穿鞋子,我給你預備了很多雙鞋子,各式各樣的鞋子應有盡有。”
林淺抽出手指,神色似笑非笑,“別問我,問我爸,我聽我爸的話,他說行就行。”
顧硯辭:“……”
不用問了,程梵聲肯定會說:不行。
“找就找!”顧硯辭脫下西裝外套,丟到牀鋪上,再挽起衣袖,露出肌理勻稱的手臂,“掘地三尺,我肯定找得到。”
“慢慢找,”程梵聲略略頷首,“我出去候着。”
他幾步走出臥室,順手關上臥室門。
顧硯辭坐到牀鋪邊,擠擠眼睛說:“淺淺,能不能給點暗示?比如,大致位置,重點範圍。”
林淺抿脣一笑,“我都不知道藏在哪裏,怎麼暗示你?他藏婚鞋的時候,那些伴娘圍着我,給我化妝,她們擋住我的視線,我什麼都沒看見。”
她不知道,顧硯辭只得耐着性子找。
衣櫃、沙發、牀底、牀頭櫃、茶几、所有的抽屜……顧硯辭找遍全屋,別說找到婚鞋,都沒找到鞋帶子。
他懷疑,婚鞋真的藏在天花板上,衣櫃頂上。
還有一種可能,婚鞋,藏在程梵聲身上。
這個可能性很大!
顧硯辭說出懷疑,央求小嬌妻,“你想個法子,叫他進來。我敢肯定,那雙鞋子,就塞在他外衣的衣袋裏。”
林淺雙手擱在裙襬上,塗抹着淺淡眼影的桃眸盪滌嬌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叫唄。這點小事都辦不成,你還想娶他閨女爲妻?”
林淺不肯幫忙,顧硯辭自個想法子,“嗯,讓我想想。”
方法沒想到,晃動感陡然襲來。
屋子裏的傢俱搖搖晃晃,擺在置物架上裝飾品接連墜地,衣櫃傾斜再倒地,發出驚天動地的碰撞聲。
屋外,不知是誰,大喊:“快跑,地震了!”
地動山搖的場面,真是地震。
顧硯辭來不及多想,他衝到牀鋪邊,連人帶婚紗抱起林淺,快步衝向房門口。
沒跑兩步,天花板從高空降落,砸向他倆。
顧硯辭向前一撲,抱着林淺趴下,將她的身子壓在自己的身軀之下。
砰——
鋼筋水泥澆築的碩大天花板,砸中他的後腦勺、肩胛骨、背脊、腿腳。沉甸甸的壓迫着他,將他壓制的動彈不得。
強烈的眩暈感襲來,顧硯辭眼冒金星。他全身上下鑽心劇痛,脣齒竟溢出悶哼聲,熱乎乎的鮮血從後腦勺涌出,順着他的臉頰往下流淌,流到林淺臉上。
天花板隔絕光線,林淺眼前黑乎乎,啥都看不見。
她沒受傷,意識很清醒。
一滴滴溫熱液體滴在她臉上,憑着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她判斷出,那是血!剛從顧硯辭身上滴下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