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龍沉下臉：“你要忤逆我嗎？”
“父親，我不敢。”他低下頭，一臉的惶恐。
“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我讓你出去自然有我的道理，我還沒死，現在這個家裏還輪不到你說的算。”
霍雲龍的這個話說的就重了，若是別的事情，霍子安一定滿口答應。
不過這件事情不同，他站在父親面前不說話。
其實父子倆人心裏都很清楚，雖然現在警方還沒有找上門來，那是他們沒有證據。
但找上門也是遲早的事。
霍子安不明白，爲什麼父親執意讓他一個人走。想不通，他也不敢問！
霍雲龍積威甚久，多年下來霍子安服從的習慣已經變成了本能。不是說改就能改的了的。
這次拒不聽話已經是他做過最大膽的事情了，就算心裏疑問再大，也不敢問出口。
不過他的態度卻很堅決，一定要和父母在一起！
他知道這次出去再回來的可能基本沒有，也就是說，這次很可能走了就是永別！
鼓足勇氣，霍子安又一次說道：“對不起，您就是生氣，我也絕對不會自己離開。”
父親的反應，並沒有大發雷霆或者懲罰他。而是靠在座椅上長嘆了一聲：“我老了，你翅膀也硬了，我管不了你了。”
從醫院回來後，霍雲龍的身體就大不如前，此時他的口氣更是說不出的酸楚。
“噗通”，霍子安對着父親跪下。
“父親，您千萬不要這麼說。除了這件事我不能依您，別的事情依然全部聽您的。”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憑什麼相信你？”
淚水不知不覺滑落下來。霍子安跪在地上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十歲之前，小朋友們都罵我是沒爸爸的孩子，是野種。”
“每次被罵，我都哭着回去找媽媽，問她我的爸爸去哪了？他爲什麼不要我？”
這是他第一次對父親說出自己的心裏話，霍雲龍的心裏震驚不已，他從來沒發現過兒子的想法。
“而每次，媽媽都是抱住我默默的掉眼淚。只是哭着告訴我：你有爸爸，不是野孩子。但是她卻說不出您在哪裏。”
“那個時候，我最盼望的就是能跟別人一樣有爸爸。哪怕他什麼都不做，只拉着我的手在別的小朋友面前走一圈，告訴其他人，我是霍子安的爸爸，我就滿足了。”
“我想啊盼啊，這個念頭成爲我的執念。在夢裏夢見了無數次您的樣子……”
他的聲音一度哽咽了，平復了一下情緒又繼續道：“十歲那年，您終於回來了，跟我夢中的樣子一模一樣。您知道嗎？當我看見您的時候有多麼的欣喜？”
“巨大的喜悅把我衝擊的都傻掉了，我使勁的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
“當您拉着我的手，走在大街小巷跟街坊鄰居打招呼。送給他們禮物，我驕傲的跟以前欺負過我的小朋友介紹您的時候，大聲的告訴他們：這是我爸爸。”
“當時我就發誓：我一定要好好聽您的話，這樣您就再也不會離開我和媽媽。我就永遠都不用再做野孩子……”
霍雲龍一聲不吭，聽着兒子在傾訴。
心裏卻翻起了驚濤駭浪，內疚和罪惡感第一次涌上心頭！
他從來不知道兒子的想法，甚至看他對自己唯唯諾諾的樣子還想過是不是裝的？爲的就是惦記自己的這份家業。
畢竟不是親生的，霍雲龍對霍子安始終是有一分防備。
原來他的要求只是這麼簡單，只是想要和爸爸在一起！
霍雲龍不敢想象，如果兒子知道他並不是自己的親身骨肉，會給他多大的打擊？
他決定把這個祕密永遠埋在心裏，永遠都不告訴他。
這麼多年來，他對這個兒子大多的時候是當成手下來培養，卻想不到他居然對自己有這麼深的感情。
人心都是肉長的，縱然霍雲龍心狠手辣，霍子安的一番話依然讓他感動不已。
眼眶溼潤了，要送兒子離開的決心也更加的堅決。
他沒有注意父親的表情，更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霍子安仍然自顧自的說下去：“這麼多年來，我從來不忤逆您，一直都聽您的話，就是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在一起不分開。”
“現在您讓我自己離開，我不願意，也不會走，父親對不起……”
淚水已經糊了滿臉。
霍雲龍嘆口氣：“起來吧。小時候都不哭，這麼大人了反而哭的像個孩子。”
雖然仍然是責備，口氣裏卻是濃濃的化不開的寵溺。
“過來，到我身邊來。”
霍子安聽話的來到他面前，抽出一張紙巾親自給兒子擦眼淚：“
子安，你也該成家了。按你自己的心意挑個好姑娘吧，父親不干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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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還在生我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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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是想抱孫子了。”
“您給我挑人選，你覺得好我就娶。”霍子安很忐忑，他就怕父親還在生氣。
意味深長的看了兒子一眼：“你挑好人選帶來讓我看看就行了。”
說着拉過兒子的左手，手背上有一道疤痕。
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對他說道：“強求的，終歸不是想要的樣子。”
那是霍子安十二歲那年，霍雲龍嫌他膽子小，一定要他爬樹鍛鍊膽子。
那是一棵怎樣的樹？筆直的樹幹足有十幾米高才有枝杈……
他是怕的，戰戰兢兢不敢上去。被父親硬逼着上去了，卻因爲緊張摔了下來……
好在人並沒事，但是手背上被劃開一道口子，留下了疤痕。
爲此，母親惡毒的詛咒父親。咒他不得好死，但是卻沒有辦法。
“當時你就哭的跟現在一樣，沒出息。”
霍雲龍摸着兒子的頭，表情慈愛的很。
“中午把你母親叫出來，我們一起喫飯。”哪怕是逢年過節，霍太太也沒有和霍雲龍同桌喫飯的時候。
霍子安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親：“您說，說什麼？”
“中午叫上你母親，我們一起喫飯。”
“是。”
他是欣喜的，從來沒有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喫飯呢。
父親今天有點反常，不過霍雲龍自動認爲是被他剛纔的話感動了。
在去請母親的時候，母親卻說什麼都不願意來：“我喫齋，和你們喫不到一起去。”
他知道這只是母親的託詞，霍子安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陪您一起喫齋。”
“我不想去。”推辭不過，母親終於把實話說了出來。
霍子安無奈，只好去給父親彙報。
見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霍雲龍就知道結果了。
他站起來說道：“我去請你母親，你讓廚師準備午飯。”
“是。”
也不知道父親是怎麼對母親說的，反正中午來到餐廳的時候，母親和父親已經坐在餐桌邊等着他了。
最驚奇的是，倆人不只坐在同一張桌子邊，居然還和顏悅色的談笑風生！
壓下心中的好奇，霍子安給倆人打招呼：“父親午安，媽午安。”
來，坐到我們身邊來。
這才發現，他的位置是放在倆人中間的！
惴惴不安的坐下，喫下這一輩子讓他最難忘的午餐。
今天的午飯很豐盛，各色菜品滿滿擺了一桌子，桌子上還放着一瓶酒。
父親居然給他夾菜，霍子安驚恐的站起來又被按坐下去。
這頓飯喫的暈暈乎乎的，菜的滋味他是一點沒吃出來，就覺得受寵若驚了。
飯後，暈呼呼的感覺不只沒輕，反而越來越重。霍子安這才意識到菜裏有問題，剛想站起來卻倒在桌子上。
見兒子倒在桌子上，霍雲龍對外面喊道：“老五，阿文。”
倆人馬上走了進來：“在。”
“老五，阿文，你們倆個好好照顧少爺，一定不能讓他再回來。”霍雲龍吩咐道。
“是，老爺，太太。您們請放心。”說完，倆人一個背一個扶，小心的給霍子安背出了餐廳。
倆人都是霍子安的親信，對霍家最是衷心不過了。
所以，由他們護送兒子離開，霍雲龍是放心的！
霍太太的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兒子這一走，恐怕這輩子難見了。一直到兒子被老五背上直升飛機飛走了，她仍然對着飛走的方向久久不願離開院子……
“回去吧，以後還是可以通電話的。”霍雲龍又恢復了冷冰冰的腔調。
“謝謝。”霍太太對丈夫道謝。
霍雲龍沒有理她，轉身回了書房……
警察局的指揮大樓裏，一間高級會議室中正在開會。
郭循站在投影機前面講解，下面認真聽講的都是各國的警界精英。
從龍影被擊斃的消息傳出後，這幾天總部的大樓就快成了教育部了。
先是外省市的兄弟部門前來取經，還沒等消停國外的警察也紛紛而至，甚至連國際刑警也來了……
而每個部門來人，都無一例外的要求見這個案子的主要負責人，所以這幾天郭循忙的不得了。
他是不願意在這種場合浪費時間的，相對已經伏法的龍影，還是仍然逍遙法外的霍家父子更讓他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