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卿掀眸看向他，試探地輕輕點了點頭。
“可是我被鎖住了，夠不到。”裴煜露出那隻被鎖上鍊子的腳，眸底閃着些難以言喻的亮光。
蘇沐卿怔了怔，緩緩收回探進去的手，面上多了些怯懦。
“但我有其他辦法。”看見她這模樣，裴煜呼吸莫名有些重，他睫毛輕輕顫着，“你過來些。”
蘇沐卿看向他，遲疑兩秒，緩緩挪了過去。
裴煜從椅子上下去，抽走她頭髮上的髮夾，插進鎖孔裏，轉動兩下，聽見鎖開的聲音，他揚了揚眉，順勢把髮夾裝進褲包裏。
“你進來撿吧。”
蘇沐卿點頭，乖乖走進去，剛撿起玻璃珠回頭，就瞧見這個怪男孩把鎖鎖上了，她心臟顫了兩下，眼神慌亂。
偏偏對方還一臉無辜地轉頭，一邊說着，一邊嘴角還拼命上揚，“我好像不小心把它鎖上了。”
蘇沐卿抿了抿脣，攥緊手裏的玻璃珠，想了想，把頭上另一個髮夾遞給他，“我還有一個。”
裴煜微愣，接過髮夾，在她的注視下插進鎖孔，輕輕扭轉，然後…
“好像，斷掉了。”
蘇沐卿僵住，她盯着面前的人，嚥了口口水，腳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
本來就蒼白的腳頓時變得慘白起來，
“你躲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裴煜看着她，心底帶着興奮，轉身擦了擦他坐過的椅子，朝她那邊推去，“你坐着，等會兒護士來給我打針，你就可以出去了。”
蘇沐卿白着臉，緊靠着牆站着，等裴煜把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她才肯坐下。
裴煜坐在她對面的病牀上，腿太長，搖晃時有一搭沒一搭地蹭着她的小腿。
“那玻璃珠做什麼用的？”裴煜開口詢問。
“棋盤遊戲裏面的。”蘇沐卿擡頭看他，睫毛輕輕顫動。
“好玩嗎？”裴煜直勾勾盯着她的漂亮臉蛋，心臟上蹦下跳。
“…嗯。”
“這是什麼？”裴煜瞟到她手上的茉莉花手鍊。
他湊得太近，蘇沐卿抿着脣往後退了退，“孫嬸送給我的。”
“孫嬸是誰？”
“…照顧我的阿姨。”蘇沐卿眉心微動。
“噢…”裴煜應聲，“孫嬸她對你很好嗎？”
“…嗯。”蘇沐卿不知道他問這些幹什麼，但她怕不回答會被打成楊叔叔那樣。
楊叔叔住在她隔壁，渾身都包裹着紗布，只留着兩隻圓滾滾的眼睛，聽孫嬸說，他是因爲不聽老婆話，所以被打成這樣的。
她有時候去領飯就總是會遇到他，然後他就會偷摸着多給她拿兩個小糕點。
她得去做檢查的時候，楊叔叔也會隔着病房的玻璃門給她加油打氣。
她的腳骨折那段時間，她經常見楊叔叔給她打熱水，拆石膏那天，他還做了個極醜無比的小晴天娃娃放在她牀邊。
他是偷摸放的，所以他不知道那天中午她其實沒睡着，也不知道她已經知道是他放的了。
總之，楊叔叔是個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都會被打，那她這種不好不壞的人，被打的機率就更大了。
“可以把它送給我嗎？”
“嗯？”回過神來的蘇沐卿就聽見了這句話，剛纔裴煜嘀嘀咕咕半天，她硬是一句都沒聽進去，這會兒盯着他，神色迷茫。
“這個花花手鍊，可以送給我嗎？”裴煜重複了一遍。
蘇沐卿聽明白了，眉稍微微蹙起，縮了縮手，把鏈子蓋在衣袖底下。
裴煜看着她，眼眶逐漸泛紅，“我從小無父無母，住了院都得被用鏈子鎖起來，沒人來看，沒人來陪，別說手鍊了，飯都不見一粒，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
蘇沐卿垂眸緊抿紅脣，半晌才磨蹭着把手鍊取了下來，“給你。”
裴煜眸子微亮，伸手接過，“我會好好對待它的，你要是想它了，你就來找我。”
蘇沐卿沒說話，點了點頭，再次垂眸時眼尾已然泛了紅。
孫嬸把這個手鍊送給她，她放了好久才捨得戴，生怕磕着碰着。
這下好了，一心軟就沒了。
裴煜壓根就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只覺得自己要高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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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瀰漫在愉悅裏，嘴角怎麼壓都壓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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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之餘，他掏遍全身也沒掏出個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最後他板着臉給劉管家打了個電話，讓他把他房間櫃子裏的那一堆小金人都給拿來。
不過最終那些小金人都沒送出去，裴煜還被怒氣衝衝的孫嬸扇了一巴掌，扇在腦門上的，將他當作不識好歹的毛小子，狠狠教訓一通。
連帶着一旁拿着小金人的劉管家都沒被放過。
“我們家卿卿以後不要跟這種長得人模人樣，行着不人不鬼事的人接觸，知道嗎？”孫嬸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嗯。”蘇沐卿乖乖點頭，把玻璃珠放回棋盤裏，還伸手摁了摁，確保它不會再跑掉。
等人影消失在視線裏許久，裴煜才動了動，輕飄飄看了眼劉管家，揚着脣回了鐵欄門裏，插在包裏的手輕輕勾着還帶熱意的茉莉花手串。
劉管家跟着進去，手裏提着五星級廚師做的飯菜，“小少爺，你怎麼把人家女孩子關進來？”
裴煜頓了頓，擡頭看他“爲什麼不能？”
“…就是不能。”劉管家被他問住，沉默兩秒，蹙了蹙眉。
“現在不能，以後就可以了？”裴煜繼續問着。
劉管家頓住，眼皮猛地一跳，“…以後也不行。”
話落，他又補充一句，“只要她不願意，那就不行。”
“那隻要願意就行？”裴煜眸子微亮。
“那…這…嗯，是這麼沒錯。”劉管家無聲嘆了口氣，把菜一一擺出來。
“我不喫，你收掉吧。”裴煜翻身上了牀，輕輕抽出藍白條紋被子裏裹着的碎花手帕，湊到鼻間嗅了嗅，心情愉悅得要死。
“小少爺，你昨天也沒喫，今天再不喫，是想當神仙嗎？”劉管家看着他單薄的背影，眉頭微蹙。
“當神仙能娶到小卿卿？”裴煜頓了下，轉頭看向他。
“當神仙你就活不到娶她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