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燕長青點齊五千精銳,加上之前的一千五百名搜尋隊伍,朝着大漠深處的綠洲出發。
深入大漠補給困難,士兵貴精不貴多。
房霆、曲梁都跟上隊伍,燕吉音和燕錦陽則留在玉門關裏。
有熟悉路途的部落百姓帶路,知曉哪裏有綠洲、何處能補給物資,一路上走得很順利。
饒是如此,從當日沙塵暴之地出發,也走了好幾日。
越走,燕長青的神色越是嚴肅。
看着頭頂明晃晃的太陽,一望無際方向難辨的沙漠,他就很難想象,在當時的混亂中,夫人她是如何走到那個擁有綠洲的部落中。
五千多人的隊伍,在這裏都顯得如此渺小。
何況,當時她只有兩個人?
又該是如何絕望?
多虧燕元安執意跟隨,想來兩人還能互相支撐一二。
也多虧了有燕元安,謝殊才肯在謝皇后的壓力下讓步,讓他領軍出征。
當時,誰也沒料到這一步棋,竟然能發揮如此大的作用。
如果這一切都是燕元安所算到,他竟然能如此神機妙算?
歷史上不乏足智多謀之人,但燕元安年方十五。
夫人她看好燕元安作爲下一任皇帝,悉心栽培於他,果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大將軍,今日不可向前了。”
嚮導前來請示:“再往前走,就沒有能躲避日頭的地方。若是待到傍晚再出發,晚上就能抵達。”
“可。”
燕長青點頭允了。
在沙漠裏行軍,無疑是一種煎熬。
因爲缺水和日曬,他的嘴脣乾得起了皮,神色更是因爲身心的雙重煎熬而日益憔悴。
唯有一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堅定如常。
得了他的命令,將士們這才紛紛翻身下馬,牽着馬走到陰影處歇息。
他們所在之處是由好幾塊巨型岩石形成的山崖,或許在千年之前,這裏是奇峯峻嶺,如今被風化得只剩下這點遺留。
面積不算大,可供軍隊暫時歇腳,等待毒辣的太陽降下去。
“父親,您先喝口水。”燕時晏上前,關切地遞過一個水囊。
在行軍過程中,他對這位名義上的父親,從希望母親和他和離、到此時的敬佩,大爲改觀。
燕長青接過來喝了一口,只覺口感清甜,有些詫異的看着他。
燕時晏笑了笑,解釋說:“是臨走前五弟給我的丹藥,化在水裏喝了,不但能生津解渴,還能補充元氣。”
很適合練武之人。
燕錦陽天賦異稟,時常有些奇思妙想,會做出這些具有各種實用功能的藥丸,在這一點上,就連他師傅曲梁都不如他。
只是數量有限,不能供應給所有士兵。
燕長青點點頭:“不錯。”
看着燕時晏,透過他如今的模樣,看見了當年那個被他在戰火裏救出來的那個孩子。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眼神空洞麻木的孩子,能成長爲如今的優秀模樣?
孩子們,都在用他們自己的方式長大成人。
懂得保護母親了。
太陽高懸於萬里無雲的天上,用最強烈的陽光炙烤着金黃色的沙漠,滾滾熱浪升騰而起,連空氣都變得扭曲模糊。
將士們或靠或坐,保存着體力。
負責巡邏的士兵分成三隊,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警戒着。
喝完水,燕長青閉上眼睛靠在巖壁上,分神留意着周遭的動靜。
他是一軍主將,心裏再怎麼焦灼,也不能表現出來。
想到晚上就能見到夫人,心神微微有些放鬆。
正在此時,忽然聽見一聲暴喝:“什麼人!”
燕長青陡然睜開眼睛,眼底閃過凌冽厲色。
烈日當空,這個時候的沙漠,所有的生物都停止了活動。
這個時候接近的人,有什麼目的,還是說敵襲?
倘若對方是敵人,定然叫他們來得去不得。
在荒無人煙的沙漠中跋涉,放眼望去都是一樣的景色,時間久了難免讓人疲憊焦灼。
有人來犯,這個消息令上上下下的精神都爲之一振。
燕長青起身,循聲飛掠而去。
只有兩個人。
是當地人的容貌,穿着沙漠裏最常見的淺色麻黃長袍,頭上罩着兜帽。
其中一人被房霆捏着脖子高高舉起,一張臉因爲缺氧而漲得通紅,懸在空中的雙腿胡亂蹬着。
另一人跪在滾燙的沙地裏,不斷磕頭求饒,求房霆放了那人。
不過,燕長青能看得出來,房霆只是嚇唬他,手上並沒有使勁,不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
見他過來,房霆鬆手,那人噗通一聲掉落下來,捂住脖子不斷嗆咳着。
“大將軍。”房霆見禮,指了一個方向說,“這兩個人在那裏窺探我們營地。”
被抓住的兩人,眼裏都是絕望。
他們已經隔得足夠遠,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被發現的。
還有這個老人,簡直駭人。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厲害的功夫,隔得那樣遠飛過來,他們腦子裏連逃跑這個念頭都還沒起,就被抓了過來。
“你們是什麼人?”
燕長青下巴微擡,沉聲道:“老實交代,別想說謊。”
他的心神,自從秦瑤光失蹤之後就越繃越緊,俊美英挺的五官輪廓因此而格外冷峻,眼底堆積的陰雲好似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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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面無表情的說着話,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比任何威脅的狠話更有用。
烈日炎炎,兩人只覺後脊樑有冷風來襲,起了一身白毛冷汗,打了個哆嗦。
見他們沒有開口,燕長青對手下示意:“叫嚮導來。”
他鎮守北戎邊關多年,懂得那邊的語言,但這個地方的風土人情他都很陌生,語言更是不通。
“我……”
之前被房霆掐住脖子的青年終於反應過來,結結巴巴開口:“我會說漢話。”
他就是綠洲部落裏負責外出交易、也是當日救起秦瑤光的布日固德。
漢話並不標準,但能聽懂。
“你說。”
燕長青眼神淡漠地看着他,就好像在打量什麼沒有生命的物體。
在這種目光的壓迫下,布日固德哪裏敢有半句謊言,急急忙忙分辯:“我們是附近部落的人,怕吐蕃人忽然打來,纔在附近巡邏。”
“吐蕃人?”
燕長青皺眉望了眼黃沙漫漫的大沙漠,垂眸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