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世禮長嘆一口氣,別過臉去不再看她。
對她想做的事,他心裏隱隱有了預感。
四皇子畢竟還是孩子,沒經歷過什麼事,便有些躊躇。
盧蘊悽然一笑:“皇子殿下,這裏只有一道門,橫豎我都跑不掉。”
她低頭望向一身狼狽的自己:“我總不能就這樣出門,求您憐憫一二。”
美人落難,別有風情。
三皇子想看她又不敢看,開口替她求情:“四弟,要是就這樣把人押進宮中,只怕會污了皇后娘娘的眼睛。”
四皇子本來就在猶豫,這句話打動了他,冷哼一聲吩咐:“我們出去!”
走到門口,他又回頭看着盧蘊:“給你一刻鐘。”
“是。”
盧蘊的腮邊掛着淚珠,在羅漢榻上盈盈下拜:“小女子謹遵殿下吩咐。”
隨着她的動作,脊背完全露了出來。
光潔的肌膚上紅痕斑駁,是昨夜縱情時留下來的痕跡。
四皇子沒見過,腦子裏忽然想起看過的春宮圖,忽地明白過來,頓時面紅耳赤。
以往謝皇后將他保護得太好,出府後得了自由,便對一直好奇的男女之事起了窺探之慾。
奈何府上的人盡都不敢,還是太學的同窗偷偷塞給他幾張。
眼下,他融會貫通了。
心口潮熱。
四皇子張了張口,終於沒說出什麼,轉身走出房門,“咚咚咚”地沿着樓梯臺階一口氣走到水榭旁。
他身份最高,旁人也都不敢過問。
盧世禮退出來,看着緊閉的房門對三皇子說:“你去陪四皇子殿下,這裏有我。”
三皇子不疑有他,立刻去了。
這個地方讓他待得滿心不自在,早就想離開了。
親衛隊長盡忠職守,陪着盧世禮一起等待。
水榭旁,清風徐徐。
入目皆是深深淺淺的碧綠荷葉,錯落有致地鋪陳開來,隨風搖曳。
眼前這片好景緻,驅散因爲剛纔看見之事而產生的心頭煩悶。
“四弟。”
看見四皇子趴在欄杆上的身影,三皇子快步走過去道歉:“四弟,並非我不告訴你,實在是她的身份……”
他並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讓四皇子起了誤會。
盧蘊的身份只關係着盧家醜聞,而他姓秦。
他正要解釋,四皇子卻舉起右手製止了他的話,顯然心思並不在此。
三皇子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閉口不言,就怕說多錯多。
半晌後,四皇子才轉身直勾勾地看着他問:“三哥,你有沒有女人?”
“什、什麼?”
三皇子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忙左右看看:“四弟你在說什麼,要是被……”
他嚥下後面那句話,四皇子卻知道他想說什麼。
皇后對四皇子一向看得極嚴,要是他跟四皇子說了什麼傳到皇后耳朵裏去,豈不是落得個“帶壞四皇子”的罪名?
“母后不在,我們不是在宮中。”
四皇子固執地想要尋求一個答案:“你比我大一歲多,別跟我說什麼都不知道。”
三皇子下半年就滿十五,宮中爲了提防別有用心的宮女爬牀,都會提前給皇子準備教導人事的女人。
“我……”
三皇子左右爲難,不說怕得罪四皇子、說了怕得罪中宮皇后。
正在此時,“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三皇子如蒙大赦,立刻循聲望去:“那邊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去看看。”
原本只是他隨便找的一個藉口,卻聽見四周突然響起一陣喧囂,好些人都跑了過來。
盧府下人大多都是訓練有素的世僕,能讓他們奔跑起來,顯然不是小事。
四皇子一怔,忘了他剛纔一直執着的問題,跟着三皇子一塊,腳步飛快地往人羣聚集處走去。
一叢開得正豔的牡丹花叢下,嫣紅的鮮血流了滿地。
兩人撥開人羣鑽進去,正好看見盧蘊死不瞑目的一雙眼睛。
剛剛還活色生香的美人,這會兒已然死得透透的。
身上的衣服終於是穿好了。
她爲了見燕長青,精心挑選的淡青色雲邊長裙上,繡着工藝繁複的春日海棠圖。
朵朵盛開的海棠花紅豔醉人,就好似從她身下流淌出來的血。
四皇子只覺得,她的雙眼死死地盯着自己,彷彿要向自己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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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激靈,起了一身白毛汗,腳步不穩地往後退去。
如果不是他執意要將她押送進宮,她就不會死。
這個念頭在四皇子心裏徘徊不去。
他要是沒做出這個決定就好了。
就在他快要摔倒之際,一隻手將他扶住:“殿下,您快別看了,我帶你去別處歇息。”
是盧世禮。
他另一手抓住三皇子:“跟我來。”
在盧蘊提出要單獨換衣服的時候,盧世禮就知道她要自絕。
但沒想到,她會用這麼慘烈的方式。
閣樓並不算高,不一定能摔死。
所以,盧蘊手裏握着一根尖利的象牙簪,在下墜前刺破了自己的喉嚨。
如此決絕。
這麼一來,就算盧家想要掩蓋這件事,也掩不住了。
四皇子在場,謝皇后勢必會過問此事,他的親衛定然會將摔破了頭還沒醒來的盧亦給帶回去,方能交差。
此時已是辰時三刻,正是早飯後府裏進進出出最忙碌之時。
這方動靜吸引了不少人。
哪怕都是盧府下人,但只要人多就口雜。
昨日還在風風光光舉辦春日宴的盧蘊,今日一早從水榭閣樓墜落而死,如此離奇之事,怎能掩得住悠悠衆口?
盧世禮眼下什麼都不想了,只盼着兩位皇子的母親,不來找他的麻煩就行。
尤其是把四皇子當做眼珠子疼愛的皇后娘娘。
他將三皇子四皇子遠遠帶走,到了一間寬敞明亮的廂房內,吩咐下人送上安神茶,又請府醫前來看診。
就怕金枝玉葉因此受驚,患了厥症。
旁的事,他都顧不上了。
果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午飯前,盧府所出的事已經傳遍京城。什麼版本都有,且極其香豔刺激。
盧蘊的屍體被不少人看見,她的身份無可置疑。
再有四皇子親衛將盧亦押出盧府時,他仍衣衫不整,豈不惹人遐思?
鎮國公府。
東林守在正房門外。
直到聽見裏面傳出燕長青喚他進去的聲音,才藏起眼裏的擔心,推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