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因爲四皇子不似她一般容貌普通而慶幸,直到今晚,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血脈相連。
時隔多年,她才親眼看見自己生下的兒子。
容貌普通怎麼了?
生得漂亮的人多了去,能登上後位的人又有幾個,她靠的是自己的才學能力,眼界談吐。
她都能成爲皇后,自然也能將親生兒子扶上皇位。
揚眉吐氣。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大半生都活在別人精心設計的騙局裏。
所有的過往,都成了一個笑話。
當初對四皇子有多麼精心呵護培養,如今就有多厭惡。
她以爲在深宮多年,比任何人都能剋制情緒,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然而,有好幾次她都差點對四皇子動手。
孩子的很敏感的。
四皇子不懂爲何一直疼愛他的母后會突然變了臉,謝皇后只好讓太醫來請脈,藉口生了心疾才情緒失控。
藉口是找到了,但她無法忍受四皇子在她跟前晃盪。
乾脆找了個鍛鍊四皇子的由頭,讓他出宮開府,自行去太學讀書。
略等於放逐。
謝皇后的舉動,讓許多人都摸不着頭腦,只好相信她是爲了給四皇子培養勢力而準備。
按如今朝堂的態勢,崔家走了薛家倒了,頂上來的九卿資歷尚淺且家世遠遠不如崔薛兩家,一時半會兒成不了什麼氣候。
清流趁亂收穫了一波實缺官職,寒門冒頭。
不過,在很多人看來,這些都無關大局。
依然是謝殊獨掌大權的局面。
四皇子成爲太子殿下,是遲早的事。
哪怕他如今纔剛滿十三歲,出宮建府稍顯早了些,但如果是謝家想替四皇子造勢,讓他去太學裏廣交人脈、又以他的名義收攏人才,並非不可想象之事。
只有謝殊知道,是女兒不想看見這個孩子。
爲此,父女間第一次爆發了激烈爭吵。
想着這些事,謝皇后眉頭緊皺,對燕元安刻意放柔了語調,恨不得立刻就將他摟在懷裏,以彌補她缺失多年的母愛。
可她不能。
茶几上的糕點,就成了一種象徵。
謝皇后迫切地希望,燕元安能接受她的好意。
一想到他在長公主府裏遭受過的那些虐待,她就心痛難言。
只想補償。
然而,燕元安連眼也不擡,將那碟謝皇后精心準備的糕點推了回去:“謝皇后娘娘的賞,在下不餓。”
客氣疏離和加上恭敬的語調,宛如刀子一般,扎着她的心。
謝皇后的神情有些訕訕:“不餓……也喫點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
滿腔關心的話語,不知該從何說起。
“謝皇后娘娘關心。”
衝動之下,燕元安打斷了她的話。
然後,立即閉嘴。
在他的立場,還並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不該對皇后如此無禮。
秦瑤光出言替他解圍:“皇后,本宮府裏雖然不如宮中,卻也要什麼有什麼。你不說正事,總盯着我家元安做什麼?”
謝皇后勉強一笑:“他叫元安?”
秦瑤光“嗯”了一聲:“對,我起的名字。他的生日是元宵節,就盼着他一生都平平安安的。”
“好名字。”
身爲母親,謝皇后自然知道這個名字背後藏着的美好祝福。
她頗爲感激地看了秦瑤光一眼,心裏想着:最近京裏有種說法,說長公主虐待孩子是不實謠言。
謝皇后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盼着在秦瑤光身上的污名,都是被潑上去的髒水過。
她收斂心神,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指,緩緩道:“樂陽,你有所不知,自從春節開始,我就夜夜驚夢,夜不能寐。”
秦瑤光靜靜地看着她,期待着她接下來的表演。
看她到底能說出什麼來。
“請了欽天監的博士,說是天府星光芒黯淡,需有命中貴人相助,方可渡過難關。”
天府星是代表着皇后的星宿,觀星之術由來已久,她借來用用。
“有這等事?”
秦瑤光十分配合地露出詫異之色,又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番:“我說呢,你最近看起來,的確是氣色不好。”
謝皇后一愣,條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知道自己容顏普通,因此對面部及身體肌膚的養護,格外上心。
每天晚上就寢前的保養流程,比秦瑤光在長公主府裏的排場更大、更繁瑣。
真的氣色不好嗎?
她只是隨便找了個藉口,沒想到秦瑤光會這樣說,立刻有些心塞。
算了,這只是旁枝末節的小事。
回宮後找嬤嬤來仔細看看。
眼下,她便趁機道:“你看出來了?我找了高人來推算命中貴人,正好應在你府上二公子的身上。需他隨身保護,否則今年內我難逃一死。”
秦瑤光一臉震驚地看着她。
不是演的。
她屬實是沒想到,這位皇后娘娘,比她還能忽悠啊?
爲了能讓親生兒子回到她身邊,還真是張嘴就來,就連詛咒自己的這種忌諱,也絲毫不帶猶豫的。
這麼看來,她是個重情的好母親。
縱然她和謝家註定不可能和平共處,謝皇后身上也有諸多毛病:諸如傲慢、自負、冷血、自私等等,但她確實會是一個好媽媽。
心裏想着,秦瑤光就對她高看了一分。
她覺得,謝皇后偷偷跑來找燕元安這件事,謝殊一定不知情。
否則她不會如此漏洞百出。
“你……”
震驚之後,秦瑤光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找的何方高人,怎麼會推算到元安身上?他所言,是否可信?”
就差直接問出“靠不靠譜”了。
她怎麼肯將孩子就這麼交給謝皇后,便從“高人”這個漏洞入手。
謝皇后自然是說不出什麼高人的,這一切原本都是她胡謅的。
“可信。”
她語氣肯定:“具體是誰,我不能告訴你。一旦泄露了天機,便不靈了。”
謝皇后的一番話,不僅讓秦瑤光震驚,也打動了燕元安。
他沒想到,生母竟然能爲他做到這個份上。
只是他習慣了維持一個平靜的假象,面上絲毫看不出來他內心的情緒涌動。
“樂陽,我知道我之前和你不睦,但請你看在我也幫過你的份上,答應我這個請求,好不好?”
如果需要,她甚至可以對秦瑤光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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